一
    誌平回到巢州的第二天，便約了吳鎮亞飛三人驅車去了銅陵。三人商量的結果是先去廠裏，一是現場看一下菱鎂瓦是否全部用在屋上了？二是看一看李老板說的那家生產高鐵軸承配件的廠家是否還在生產？三是盡量想方設法多了解一些信息，包括李老板的為人處事的口碑。
    誌平歎息地說“我們在銅陵又沒熟人，如何打聽到李老板的真實情況呢？”
    吳鎮邊開車邊說“確實很難，隻不過我們現在要冷靜想想，一開始我的客戶老李也說他的侄子好多年不回來了，雖然小時候看著長大的，但現在究竟怎樣他也不清楚。可我們好像都挺衝動，見了一麵，就覺得李總熱情豪爽，做這單業務肯定沒問題。”
    誌平隱隱感覺出吳鎮有點責怪當初三人的莽撞了，便說“哎，吳總都別抱怨了，我們還是要搞明白，接下來哪些事情是有意義的，哪些是無意中消耗，我們隻做有意義的事啊！”
    亞飛說“是的，是的呢，下一步隻要弄到錢就行。反正本錢已經收回來了，現在弄一分就是賺一分，我們該高興才是呀！”
    吳鎮，誌平又輕鬆也說笑起來，前方不遠就是蜿蜒而過的長江和去往銅陵的渡口了。
    二
    李老板依然很忙，不過今天他在市區，在電話裏他告訴三人等到下午有空再見一麵。
    三人開車到了廠房附近，圍著幾排新換瓦片的車間轉了幾圈，同時也計算了一下，應該所有的瓦全都用在這裏了。
    車間沒人，辦公樓一片死寂，連個搞衛生的都沒有，4樓台階上一層灰。
    吳鎮讓誌平別上去了，就在3樓等老李吧。誌平沒說話，站在4樓的陽台上望向遠方，開發區依然忙忙碌碌。有送原料的大車也有拉石膏板的貨車都在排隊。那個泰山石膏板廠還是華東地區最大的呢。
    然而，在如此忙碌的開發區裏，誌平腳下的李老板的廠卻格外冷清，他不知道哪家是老李說的給中車做軸承的廠，便下來問他們。吳鎮說就在隔壁啊，我們也去看看唄！
    三人像是應聘落選的閑人，邊走邊看，慢慢的晃到廠門口，見大門緊鎖，但從車間窗戶望過去，裏麵也有人在幹活，具體做什麽就看不清楚了。
    “不知道姓李的是不是騙子喲，根本就沒有高鐵業務，隻是想著要賴賬編了這個理由。”亞飛突然這樣說道。
    “那他要瓦蓋這個廠又做什麽用呢？”吳鎮疑惑地問。
    “這個廠又不是他的，他說買來的，說不定根本沒買，他隻是個承包了這個廠的屋麵工程，他就是個施工隊的小老板而已。”
    亞飛的這種猜測讓誌平吳鎮都很驚訝，但又符合邏輯。或許在意外失望的情況下，任何一種猜測都有他的合理性吧？誰還替騙人的家夥去辯解呢？
    “天知道哎，現在猜來猜去都有1萬種可能，但事實上我們還是要錢啊！”
    誌平一句話就終結了這種懷疑的推測。看看將近中午，吳鎮提議去街上找點吃的吧，這裏離市區很遠，開發區隻有路盡頭才有一家飯店，大多是南來北往送貨的大貨車司機在那裏吃飯。
    吳鎮才覺得在這裏沒法打聽到關於李老板的更多信息，客戶老李那裏也沒有更有價值的信息了，便搖搖頭說“還是去市裏麵好吃好喝吧，不辜負這一大早趕路呢？”
    “在市區吃過飯隨便逛，就當是來旅遊了。現在看到這個破敗的廠房，心裏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真他媽太大意了。”亞飛發牢騷地嘟囔著。
    “別再說了，先找個飯店吃飯去吧。”
    誌平提醒著老吳用心開車。吳鎮熟練地調轉車頭，一路往市區開去，像是徹底離開這個讓人失望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吃完午飯，三人又泡在網吧裏，吳鎮給李老板打了電話，李老板說“別急別急，我把這頭事情辦了就跟你們聯係，你們先找個地方吃個飯，等一下我過來結賬可好？”
    吳鎮客氣地說“好的好的，等會見麵再說。”亞飛見吳鎮的情緒高漲，便積極地問“好消息？啊？”
    吳鎮不想掃亞飛的興，其實他自己心裏頭也很難接受敗興而歸的結果，便說李老板等會來了再說，應該是好消息吧？
    然而誌平和金俠兩人的在qq聯係，他覺得要賬太辛苦了，還是跟愛人聊聊天，放鬆一下呢。
    吳鎮說“你近期整天就是卿卿我我，看起來已經毫無鬥誌了。那天打電話給你，你他媽的聲音都變成娘們兮兮的，你的心還在事業上嗎？”
    這幾句誅心的話，讓誌平愣了半天，張張口又閉口不說了。這半年他已經沒再開發一家新業務單位了，市場上隻是維持老客戶，但也在漸漸萎縮，最近都考慮到如果有一定的書法功底，都去考慮在淘寶上開個賣字畫的網店呢？
    吳鎮見誌平一聲不吭也就不說話了。吳鎮坐在沙發上打盹的時候，突然手機那熟悉的音樂鈴聲響起，老李在電話中問他們在哪裏，有沒有去廠裏？吳鎮便說“在順安廣場這邊的四海網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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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我馬上過來。”三人立馬興奮起來。誌平說去3樓的茶室更適合談業務。
    亞飛說“沒必要了，又不是第一次來談業務，需要找個好地方，現在是來要賬的，就在網吧包廂。”
    吳鎮覺得也對，於是安安靜靜的等老李過來，李老板對城東順安這裏的每一個娛樂場所都知道。
    一見麵，李老板連聲說“萬分抱歉”，但又說事實既然是這樣了，著急也不行，然後他就告訴了三位這個承包高鐵軸承的業務，本來進展很順利的，誰都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可能還是牽涉到了鐵道部部長被查有關，現在鐵路上的所有業務審查都極其嚴格。他本來很篤定的配件也做不了了，廠也就停下來了。
    吳鎮籲了一口氣，說到鐵道部的腐敗案子，這段時間大家都清楚，一個部長把工程發包給長相不錯的菜販子，真是滑稽的讓人驚掉下巴的荒唐。
    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世人皆知的腐敗案又影響到他們的業務了。本來三人尚且疑疑惑惑，猜測的各種可能，在聽到李老板如此一說，也就瞬間明白了原來如此啊！又把上午對李總的各種不信任的猜測全部爛在心底了。他們的賬依然有希望呢！
    李老板繼續給三人保證“我用了你們的瓦，這是事實。隻要我在廠裏，在銅陵。不管什麽時候你們想來盡管來，我現在看這個廠，如果做不了軸承配件，我也在積極找人接手換點錢回來。該供應商的賬我一一結清，這就是我李誌的風格，絕不憑空少你們一分錢。但目前我沒有，也不能耽誤你們。等有錢了，我馬上會通知你們的，看著李老板說的如此篤定，三人臉上又洋溢出笑容，就客客氣氣地接受了李老板的保證。
    他們覺得雖然來銅陵一趟，啥也沒得到，但細致的了解了詳情和結不到帳的原因，那顆懸在半山腰心就滾到山腳下了！
    吳鎮想到他們那家沒中標的廠，便問他們老板現在還生產嗎？
    “車輪業務沒有了，隻做一些其他機械廠的單子，老板應該不在廠裏，欠了外麵好多外債呀，過年都不回來了。現在他的廠就是老婆和小舅子在管吧？我好多天都沒去那裏了，他躲在外麵不回來，我去了也沒用。”
    三人覺得該問的話都問過了，心裏也踏實了許多。他們便告別李總，否說保持電話聯係，李總又不知接了誰的電話，在不停的解釋，然後朝三人揮揮手。
    三人離開網吧，驅車回去了，雖然沒拿到一分錢，但來過以後了解事情的過程，特別是李老板說積極聯係下家，接手這個廠，一旦有眉目了，他們的兩萬塊錢款瓦款也就有著落了。
    三人在回程車裏都覺得這筆款不用太多擔憂。李總，收到款後，他們也就大河漲水小河滿了！
    三人回到巢州已是深夜，東門夜市也靜悄了。誌平想到明天還要去小孟那裏，便留下來。他去了亞飛家湊合一夜。
    “一夜都沒有了，還有五個小時天就亮了。抓緊時間睡一覺吧？”
    小雅和爺爺早已休息，誌平親手親腳地洗漱完畢，自己也爬到沙發上躺下，也許是連續幾天出差趕路，誌平很快入睡，打起呼嚕來
    第二天睜開眼，誌平發覺自己睡在沙發上，家裏都沒人，便叫了一聲“亞飛”，也沒答應，以為亞飛還沒睡醒，便也眯著眼。過了一會，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原來是亞飛拎著幾個油條和“巢湖板子”，還有一個保溫桶。
    亞飛一進門就說“來來來，吃早飯，這家豆漿很正宗，味道醇香，我打了兩碗。”
    誌平便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牙也沒刷，隻含了一口漱口水，蹲在衛生間打了五個單位諾和靈才對著亞飛說“稍等一會。”
    “現在天不冷，等會沒事的。”
    油條夾著“巢湖板子”是誌平多年沒吃過的美味了，“巢湖板子”就是一種炭火烤製的燒餅，但要比普通的燒餅厚實，貼在壁爐上那麵酥脆，嚼起來像鍋巴一樣滿口焦香。而撕開厚墩墩的燒餅便有一股麵香味撲鼻而來，再夾上一根油條，更是把油條香味和燒餅烤的麵香味融合在一起了，兼有鍋巴的焦香味。
    這種混合麵食的香味，其他的早點很少有，或許人對食物的追求就是一種複雜混合的獨特味道吧？
    誌平一口接一口，又擔心吃多了血糖高，才萬般不舍得放下，豆奶也冷下來了。最後隻喝了一口，吃飽喝足後，兩人躺在沙發上，碗筷都懶得動。
    亞飛躺在沙發上問誌平“老張，你說我們銅陵這筆賬還能要回來嗎？”
    “那怎麽要不回來？開發區有那麽多廠？他廠房出租也能租出去呀？”
    亞飛接著問誌平有沒有覺得這筆業務從接單到去唐山，再送瓦到銅陵，一個疏忽沒開票後來就開不了票了，現在就成了這種局麵。業務是吳鎮聯係的，雖然當時票沒開出來，但後來完全可以開出來的。但就是遲遲開不了，不能結賬。
    李老板是客戶，但我們這筆賬恰恰在業務上出了問題。誌平終於明白，亞飛是在責怪吳鎮的業務做的低級錯誤，他都懷疑被李老板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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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誌平不想聽亞飛胡思亂想。從沙發上坐起來，他搖搖頭說“反正是賺了錢，讓吳鎮再盯緊一點，就當是沒事去銅陵玩一趟。”
    “那你不了解吳鎮啊，他業務做的不差，可也有很多是靠搶來的，涉及到利益上，我倆都不是他對手。”
    誌平愣了一下，他能感覺到亞飛會說什麽話，但又不想聽，終於亞飛沒再說什麽，隻仰頭望著天花板發愣！
    誌平坐車去小莫家的時候，他想到剛才亞飛說吳鎮的話。他固然知道亞飛對錢格外敏感。很多對人和事的看法，隻有賺錢折本是最基礎的邏輯啊！
    吳鎮在銅陵這趟折本的業務中是沒法不讓亞飛懷疑了，他不禁對吳鎮重新打量起來。
    吳鎮在學校時是那麽真實而單純，一個吃苦勤快的男孩。他對吳鎮除了記得在學校時美好純真模樣，進入社會的吳鎮，因為他生病的那幾年完全沒有聯係，每個人的內心都長成一個不為人知的深井。他又哪裏能說清楚對同學的了解呢。
    他在感情上討厭亞飛告訴他關於吳鎮的不好，理智又讓他強烈的想知道真相。這種感覺跟多年前看《南方周末》的報道一樣，看到那些報道會很難受，但又覺得真實啊，像中了毒一樣的不停的尋找真相。
    誌平到小莫家裏後，算了下這趟做標書的花費，即使沒有中標也花掉了將近一萬塊錢。離開小孟家以後，誌平覺得潁州糧食局以後也不一定是依靠菱鎂瓦為主了。鋼結構替代菱鎂瓦的形式是大勢所趨，誌平心裏不禁為以後到底做什麽發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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