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東京的告別與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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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駛進奧運村宿舍區時,晚風卷著遠處訓練場的草香飄進車窗。紀風率先跳下車,回頭扶了把拄著拐杖的林宇軒,艾瑞克拎著三人的獎牌盒跟在後麵,紅色領獎服的領口還沾著剛才小姑娘撲過來時蹭到的草屑。
    推開宿舍門,三張鐵架床並排靠著牆,桌上還擺著出發前匆忙塞進來的泡麵和能量棒。紀風隨手把背包扔到中間那張床,轉身從行李箱裏翻出折疊晾衣架——那是臨行前母親塞給他的,說“集體宿舍晾衣繩不夠用”。艾瑞克已經先一步把自己的11號球衣抖開,白色球衣上印著鮮紅的五星紅旗,袖口還留著半決賽加時賽時摔倒的泥漬。
    “別動那泥漬。”林宇軒突然開口,他正費力地把7號球衣從裝備袋裏抽出來,腳踝處的繃帶在燈光下泛著白,“留著吧,半決賽那天草皮太濕,你倆滑出去三次。”
    紀風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10號球衣,胸口的隊徽被汗水浸得有些發皺。他想起剛接到國奧隊召回通知時,巴塞羅那的訓練基地正在飄雨,哈維拍著他的肩膀說“去拿回屬於你的東西”,那時他剛在西甲踢了3,4場比賽,球衣號碼還沒在更衣室真正掛穩。國家德比的海報還貼在宿舍牆上,如今邊角已經卷了起來。
    “陳主席現在該沒話說了吧。”艾瑞克突然笑出聲,他把球衣晾在衣架上,手指點了點球衣背麵的名字——那是用拚音拚的“ai ru i ke”,當初登記時工作人員嫌“艾瑞克”太像外國名,他爭了半天也沒爭過,“賽前開會時他盯著我的護照說‘歸化球員別給國家丟臉’,現在該盯著獎牌看了。”
    林宇軒靠著床沿坐下,慢慢把7號球衣掛起來。他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半決賽對陣日本隊時那記飛鏟,讓他在替補席上眼睜睜看著加時賽的最後十分鍾。“亞冠那場我其實買好了回程機票。”他忽然說,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恒大晉級半決賽那天,我給教練發信息說‘等我回來踢次回合’,結果第二天就收到集訓通知。”
    紀風伸手把三張晾衣架挪到一起,10號、7號、11號球衣在晚風裏輕輕碰著,像三個並肩站在球場上的影子。他掏出手機對著拍了張照,背景裏能看到窗外奧運村的燈光,還有桌上那盒沒吃完的泡麵。
    剛點發送,手機就震了起來。屏幕上跳出“爸”的名字,後麵跟著個視頻通話的請求。紀風趕緊接起來,屏幕裏立刻塞滿了人——父親穿著筆挺的白襯衫,坐在教育局會議室的正中間,母親坐在旁邊,手裏還攥著麵小國旗,周圍的領導們正對著鏡頭笑。
    “小風!”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剛才市長還來敬酒了,說你是好樣的!”父親清了清嗓子,盡量維持著公務員的嚴肅“踢得不錯,但不能驕傲。回來把落下的外語課補補,巴塞羅那那邊……”
    “爸,知道了。”紀風笑著打斷他,鏡頭裏突然擠進來王明的臉,這小子不知什麽時候混進了教育局,舉著個“紀風最帥”的牌子亂晃,後麵還跟著莫韞,正搶著要說話。
    掛了電話沒多久,林宇軒的手機響了,是他母親打來的。廣東話混著焦急的語氣飄過來“軒仔,腳怎麽樣?醫生怎麽說?要不要媽飛過去陪你?”林宇軒連忙擺手“沒事沒事,就是韌帶拉傷,回來養養就好,亞冠……”“還惦記亞冠!”母親打斷他,“你爸說了,回來先帶你去看老中醫,比什麽比賽都重要!”
    艾瑞克的視頻電話來得最熱鬧。屏幕裏,他潮汕籍的父親舉著瓶功夫茶,法國籍的母親正和外公外婆說著什麽,裏昂口音的法語混著潮汕話,聽得人耳朵發懵。“艾瑞克!”外公突然搶過手機,用生硬的中文說,“巴黎見!我們去現場看!”母親在旁邊補充“你爸說要給你做牛肉丸,帶到巴黎去!”
    三個電話打完,宿舍裏安靜下來。紀風看著牆上的日曆,離巴黎奧運會還有整整四年。艾瑞克正對著手機裏的巴黎地圖比劃“到時候我們在塞納河邊訓練怎麽樣?”林宇軒摸著腳踝笑“先等我能跑再說。”
    晚風從窗戶鑽進來,吹動著晾在衣架上的三件球衣。紀風突然想起停車場那個小姑娘,想起她筆記本上用力寫下的“101novel.com24”,想起群裏還在吵著要吃烤肉的米格爾和拉斐爾。他掏出手機,把剛才拍的球衣照片發到“巴塞羅那兄弟群”,配文“巴黎見。”
    沒過幾秒,米格爾發來個舉著金牌的表情包,佩德裏刷了串“衝”的表情,拉斐爾直接發了張巴西烤肉的圖片。樸俊宇不服氣地說“到時候韓國隊肯定比你們先到!”
    紀風笑著回複“那就賽場上見分曉。”
    窗外的月光落在球衣上,10號、7號、11號的號碼在夜色裏泛著柔和的光。就像他們17歲的這個夏天,雖然帶著銀牌離開,卻把更亮的約定,悄悄種進了心裏。
    浴室裏的熱水嘩嘩淌著,紀風把臉埋進水流裏,溫熱的水珠順著發梢往下滑,混著肩膀上沒褪盡的疲憊。瓷磚牆上還沾著剛才大家打鬧時濺的泡沫,林宇軒拄著拐杖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正費力地往腳踝上塗藥膏,艾瑞克在對麵哼著裏昂小調搓球衣,領口的泥漬被搓出一圈圈白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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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汽氤氳裏,紀風的指尖劃過肋骨處——那裏還留著小組賽對陣巴西時被肘擊的淤青,當時疼得他差點喘不上氣,下場時陳主席在球員通道裏冷冷丟下句“動作太軟,不像個核心”。他閉了閉眼,想起更早的時候,剛從巴塞羅那被召回那天,塞蒂恩教練把他拉到戰術板前,指著巴塞羅那一線隊大名單的名單歎氣“你們主教練打給我三次,說‘紀風必須回來’,國家德比……隻能下次了。”
    更衣室的吹風機嗡嗡響著,把思緒吹得有些散。他想起集訓基地的鐵皮房,六月的太陽曬得鐵皮發燙,他們在裏麵和教練組吵了整整一下午。張軍把戰術板拍得震天響“433必須打,邊路速度是我們的命!”陳主席派來的人坐在旁邊冷笑“別以為留洋回來就懂球,國奧隊要的是穩,不是瞎衝。”那天艾瑞克把礦泉水瓶捏得變形,法語混著中文罵了句什麽,林宇軒攥著訓練計劃表,指節白得像要裂開。
    後來就是無休止的加練。紀風記得自己在雨裏練任意球,直到球鞋灌滿泥漿,球靴的釘子卡進草皮裏拔不出來;艾瑞克為了適應中式傳中,纏著體能教練加練頭球,撞得額角青了一塊又一塊;林宇軒最拚,腳踝舊傷複發那天,他瞞著隊醫在力量房練到深夜,結果第二天連走路都打晃。張軍在門口站了很久,最後隻是遞過來一瓶雲南白藥“悠著點,決賽還沒踢。”
    那時誰也沒說出口,心裏都憋著股氣。陳主席在動員會上說“保八爭四”,媒體說“國奧隊能進十六強就燒高香”,連足協的文件裏都寫著“重在參與”。直到四分之一決賽淘汰日本那天,看台上飄起零星的五星紅旗,紀風才突然覺得,那些在鐵皮房裏的爭吵、雨夜裏的加練,好像都有了形狀。
    “紀風!教練叫去會議室了!”艾瑞克在門口喊他,頭發上還滴著水。
    紀風甩了甩頭發,跟著人群往會議室走。走廊裏撞見林宇軒,他正扶著牆慢慢挪,見了紀風便笑“剛才張導路過我房間,說要給我們‘上思想政治課’,估計沒好事。”
    推開會議室的門,張軍正站在白板前,手裏捏著支馬克筆。燈光下,他兩鬢的白頭發比出征前更顯眼了,眼角的皺紋裏還卡著點賽場的灰塵。隊員們找位置坐下時,紀風發現白板上貼滿了照片——有小組賽首戰的首發陣容,有艾瑞克在八分之一決賽破門後的慶祝,還有林宇軒受傷時被抬下場的背影。
    “今天不說戰術,也不總結失誤。”張軍的聲音有點啞,他拿起第一張照片,是開幕式那天的合影,“出征前,我在足協會議室裏拍著桌子說‘這屆國奧能創造曆史’,當時沒人信。陳主席說我糊塗,媒體說我吹牛皮,連你們自己,怕是也有一半人覺得我在說大話。”
    他頓了頓,指尖劃過照片裏每個年輕的臉“但你們用腳證明了,中國足球的年輕人,不是隻會讓人失望。”
    會議室裏靜悄悄的,隻有空調的風在吹。紀風忽然想起半決賽前,張軍被陳主席叫去談話,回來時眼圈是紅的。後來才知道,陳主席嫌林宇軒受傷後“沒用了”,要把他換下去,張軍拍了桌子“就是抬,我也要把他抬進決賽場!”
    “有人說拿了銀牌可惜,”張軍拿起那張決賽後的合影,照片裏大家抱著哭成一團,“但我告訴你們,這枚銀牌比任何金牌都重。它告訴所有人,我們能在東京贏阿根廷、贏韓國,就能在巴黎贏全世界。”
    他轉身在白板上寫下“101novel.com24”,筆力重得幾乎要劃破板子“別以為這就結束了。回去該養傷的養傷,該歸隊的歸隊,但記住——從今天起,你們的訓練計劃裏,必須多一條為巴黎準備著。”
    紀風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他看向艾瑞克,那小子正咬著嘴唇笑,眼裏的光比領獎台上的金牌還亮;林宇軒悄悄抬了抬受傷的腳踝,像是在感受未來奔跑的重量。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101novel.com24”那串數字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一道等待跨越的起跑線。
    散會時,張軍在門口攔住紀風。老教練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繭子蹭過他的球衣“回巴塞羅那好好踢,別惦記國家隊那點事。等你在西甲站穩了,明年集訓,我還指望你帶帶新人。”
    紀風點點頭,轉身時撞見走廊裏的鏡子。鏡中的少年穿著寬鬆的隊服,眼角還有決賽時撞的傷痕,但眼神裏的東西,和剛被召回時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心裏裝著的是巴塞羅那的首發位置,是諾坎普的草皮,而現在,好像有片更大的賽場,正慢慢在心裏鋪展開來。
    他掏出手機,給哈維發了條信息“教練,歸隊後加練任意球,麻煩多留幾個球。”
    很快收到回複“隨時等你。對了,決賽我看了,10號的跑位,比在西甲時野多了。”
    紀風笑著收起手機,走廊盡頭,艾瑞克和林宇軒正等著他。三個影子在燈光下交疊在一起,像極了球場上無數次並肩防守的模樣。晚風從窗戶鑽進來,帶著東京夏夜的涼意,卻吹得人心裏發燙——就像張軍說的,這不是結束,是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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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奧運村的路燈還沒來得及熄滅,橘黃色的光暈透過薄霧,在地麵投下一圈圈朦朧的光斑。國奧隊的大巴已經穩穩停在公寓樓下,引擎低低地哼著,像是怕驚擾了還在沉睡的村子。
    紀風背著包最後一個上車時,艾瑞克正趴在窗邊數遠處的旗杆——那裏掛著參賽各國的國旗,此刻都卷著邊角,在晨風中輕輕晃。林宇軒已經選好了後排的位置,拐杖靠在座位旁,腳踝上的護具在晨光裏泛著啞光的白。“剛聽領隊說,同機的還有咱們的遊泳隊、羽毛球隊,還有女排的幾個姐姐。”他抬頭衝紀風笑,“聽說汪順和張雨霏都在,正好問問他們怎麽在最後五十米拚勁的。”
    大巴緩緩啟動,紀風的目光貼著窗玻璃移動。樓下的空地上,幾個穿著中國代表團外套的身影正在集合,是羽毛球隊的隊員,林丹正幫隊友扯平行李箱上的國旗貼;不遠處,女排的朱婷背著包走來,手裏還拿著個排球,大概是在做最後的顛球練習。他們看見國奧隊的大巴,都笑著揮手,朱婷還舉起排球朝這邊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
    奧運村的主幹道兩旁,不少公寓的窗簾已經拉開,偶爾有其他項目的中國運動員探出頭,看見大巴上的紅色隊服,便用力揮手。紀風忽然想起剛進村那天,他們穿著訓練服去食堂,被體操隊的小姑娘們攔住要簽名,那時誰也沒想到,這屆奧運會會留下這麽多沉甸甸的記憶。
    車子駛出奧運村大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座標誌性的五環雕塑。這些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像快放的電影在腦子裏閃過首戰告負後張軍在食堂角落給他們講戰術,林宇軒受傷那天,遊泳隊的隊醫跑來幫忙處理傷口,艾瑞克用蹩腳的中文跟女排姑娘們討教“怎麽在落後時穩住心態”……那些細碎的瞬間,此刻都成了心裏暖烘烘的東西。
    成田機場的國際出發廳裏,中國代表團的隊伍格外顯眼。國奧隊一行人剛推著行李車過來,就被一陣歡呼聲圍住。“紀風!林宇軒!”遊泳隊的汪順舉著剛買的紀念章走過來,身後跟著張雨霏,“可算等到你們了!決賽那天我們全隊守在休息室看直播,最後十分鍾我緊張得差點把毛巾擰爛!”
    “你們才是真的猛!”艾瑞克笑著拍汪順的胳膊,“汪順哥那枚金牌,我們在訓練場都聽見歡呼聲了。”旁邊的羽毛球隊隊員也湊過來,諶龍拍了拍紀風的肩膀“創造曆史了啊,小夥子們。以前總聽人說中國足球不行,你們這一腳,算是把這說法踢碎了一半。”
    女排的姑娘們拖著行李箱路過,朱婷特意停下來“回去好好休整,下次見著,可得比這次更厲害。”她指了指紀風胸前的銀牌,“這顏色挺好,但下次換個色兒試試。”紀風笑起來,剛要說話,就見射擊隊的楊倩跑過來,舉著她的金牌比劃“給你們沾沾喜氣!下次直接把金牌揣回來!”
    候機廳裏的廣播開始通知登機,各國運動員排著隊往登機口走。紀風回頭看了一眼,中國代表團的隊伍裏,遊泳隊的水花、羽毛球隊的球拍、射擊隊的槍套,還有他們足球隊的球鞋,在人群裏格外醒目。大家互相招呼著,說著各自的賽程,語氣裏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攢著的勁。
    上了飛機,紀風靠窗坐下,看著機場的跑道慢慢往後退。他忽然想起張軍在大巴上說的“奧運會不是終點,是加油站。”剛才在候機廳,汪順說他接下來要備戰全運會,諶龍說要帶帶年輕隊員,朱婷說女排的新周期已經開始——原來所有人都一樣,不管拿了金牌還是銀牌,轉身就得往下一站走。
    飛機衝上雲霄時,他摸出手機,給“巴塞羅那兄弟群”發了條消息“已起飛,回見。”米格爾秒回了個飛機表情包,後麵跟著句“等你回來練任意球,我當守門員。”
    紀風望著窗外的雲層,心裏忽然敞亮起來。東京的奧運村遠了,那些歡呼和遺憾也遠了,但有些東西留了下來——林宇軒腳踝上的護具、艾瑞克手機裏的巴黎地圖、張軍寫在戰術板上的“101novel.com24”,還有剛才汪順說的“下次更厲害”。
    就像這飛機,掠過東京的天空,下一站是家,再下一站,就是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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