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臨睜開眼睛。
    看著下麵那一把年紀的大臣，他克製著想將這人拖出去砍了的衝動。
    他薄唇微啟。
    “前兒你們提起這事兒，朕已經說過了，此事容後再議，朕才三十六，你們這是覺著朕活不過三十七，不趕緊挑個皇子來，朕駕崩了江山就無主了，是麽？”
    大臣們聞言紛紛嚇了一跳。
    皇上今兒怎麽這麽大氣性？
    以往也不是沒有提起過這事兒，皇上雖然不悅，但沒有如此疾言厲色，竟連“駕崩”二字都說出來了……
    大臣們不敢多想，同時跪下請罪。
    “皇上息怒！”
    “皇上正值壯年，能千秋萬代萬萬歲，又怎會活不過三十七？”
    “請皇上息怒！”
    謝君臨掃了一眼這些人。
    他沒有喊這些人平身，就任由他們跪著。
    他想，大概是他平日裏脾氣太好了，才讓這些人屢屢冒犯他的威嚴！
    大殿裏，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大臣們在這樣的死寂中，有些心慌起來。
    他們不敢抬頭去望帝王，隻敢小幅度轉頭望著身邊同僚，眼神交匯。
    怎麽辦？
    還跟著王禦史找死嗎？
    方才鬥膽直言的就是王禦史，昨兒下朝時王禦史跟他們之中不少人暗暗溝通過了，王禦史說他今兒會在朝堂上提起過繼孩子的事，希望大家到時候紛紛跟著他打幫腔……
    他們這些人都跟宗室多少有些姻親關係，想把孩子送進宮做皇子的宗室早已登過多次門求他們了，他們本想著，今日有王禦史帶頭衝鋒陷陣，他們在後麵跟著幫幫腔也不是不可以。
    可現在，帝王已經動怒了，他們還敢嗎？
    若再跟王禦史一塊兒戳帝王肺管子，帝王會直接砍了他們腦瓜子吧？
    一片靜寂中，很多人已經選擇了不再跟王禦史作死。
    王禦史暗暗扭頭看向這些人，這些人一接觸到他的視線就立刻低頭避開他。
    王禦史咬牙。
    該死的。
    一群不講義氣的家夥！
    這群人退縮了，可他不能退縮。
    他已經收了別人的銀子，今兒不論如何都得把事情辦成了。
    王禦史哆哆嗦嗦抬頭望著上方。
    他心想，皇上應該不會砍了他腦袋吧，就這麽點兒事，應該不至於吧？
    狠狠一咬牙，王禦史磕頭行禮，硬著頭皮再次開口。
    “皇上您息怒，臣等衷心希望皇上能千秋萬代，可曆朝曆代的帝王都會選擇早日立儲，這樣能安穩朝堂，安穩民心，皇上，臣以為您先挑幾個孩子養在宮裏沒壞處，若今後皇上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再把他們送走也無妨的……”
    王禦史說到這兒，就沒再說下去。
    謝君臨看著王禦史，冷笑著將他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王愛卿，你後麵還有一句話沒說完吧？你是想說，朕今後若能生出孩子來，就把過繼的孩子送出去，可萬一朕就是不中用，朕就是生不出來，那麽早點定下繼承人，總比今後老了瞎選一個好，是麽？”
    “……”
    王禦史嚇得一個哆嗦。
    皇上今兒的火氣真的太大了！
    他嚇得連忙伏低身子砰砰砰磕頭！
    “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臣不敢！臣絕對沒有那個意思！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臣真的是一心為了皇上著想啊！”
    謝君臨嗤笑一聲。
    他厲聲道，“你不敢？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大殿上這麽多人，其餘人皆不發一言，偏偏就你非要跳出來戳朕的肺管子，你是比他們多長了幾個腦袋不成？”
    王禦史嚇得臉色慘白。
    完了玩了……
    皇上是真的動怒了……
    他完了！
    謝君臨掃了一眼所有大臣，冷聲道，“即便是個普通百姓，被你們屢屢提起生不出孩子一事都會動怒，何況是朕？朕是天子，你們一而再再而三拿此事來傷朕，是真以為朕不敢砍了你們的腦袋嗎！”
    這下不止王禦史在磕頭了，所有大臣都伏低身子磕頭，嘴裏喊著皇上息怒。
    麵對帝王之怒，滿殿的臣子，都戰戰兢兢。
    謝君臨冷眼看著這群大臣。
    嗬。
    讓他息怒？
    天天沒事找事激起他的怒火，他真的動怒以後，所有人又跪成一片喊他息怒，他被激怒了還不能生氣了是吧？
    他最厭煩的就是喊他息怒！
    憤怒之餘，謝君臨心裏又有些說不上來的荒涼和疲憊。
    瞧瞧，生不出孩子的他，過的就是這樣悲哀的日子。
    誰都在逼他收養別人的孩子，大家都覺得他既然注定了無子那就沒必要掙紮了，反正他又生不出，他有什麽可掙紮的？
    沒有兒子的人，哪怕是皇帝，照樣被人瞧不起。
    謝君臨自嘲地垂眸。
    人真是奇怪，以前他沒有指望了，麵對大臣的逼迫，他能認命，他能平靜麵對，可現在祖宗顯靈指引了他，他知道有個女子或許能給他生孩子了，再麵對大臣的逼迫，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好像，他有了反擊的底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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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王禦史。
    忽然，他眸光閃爍。
    他想起太監陳海昨兒跟他說的那句話。
    他薄唇微啟，“王禦史，你知道陳海昨兒跟朕說過什麽話麽？”
    “……”
    王禦史戰戰兢兢抬頭望著謝君臨，“臣，不知。”
    謝君臨淡淡道，“昨兒陳海說，朕多年無子，或許不是朕的問題，而是後宮嬪妃不能生，他跟朕建議，不如去民間找那生過七八個孩子的婦人進宮，這些婦人沒準能將好孕氣，帶給朕。”
    王禦史愣住。
    啥？
    居然怪後宮嬪妃不能生？
    那麽多人全都不能生嗎？不太可能吧？
    在王禦史愣神的時候，謝君臨慢條斯理道，“王愛卿，朕記得你的妻子，好像生了四個孩子，是麽？”
    王禦史又是一愣。
    忽然，他瞳孔緊縮！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謝君臨，心底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想！
    謝君臨薄唇微勾，“王愛卿方才說，你對朕忠心耿耿，你是真的一心為了朕，既然王愛卿如此忠心不二，那麽，朕成全你的忠心，你今兒回去就問問你家中那能生孩子的妻子，願不願意入宮伴駕？”
    “……”
    王禦史震驚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其他大臣也全都不敢置信地望著謝君臨，好像聽到了最荒唐的話！
    這能不荒唐嗎？
    坐擁六宮的皇上，竟然當朝向大臣索要妻子！
    雖說自古就有君奪臣妻這事兒，可像皇上這樣明目張膽在朝堂之上公然索要臣妻的，還是獨一份兒吧？
    這簡直荒唐得讓他們不敢信啊！
    其餘大臣震驚得麵麵相覷之時，王禦史已經身子發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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