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裝暈倒的皇後娘娘睜開半隻眼睛，見房裏隻有他們三人，連太醫都走了，她立刻坐起身來。
    她歡歡喜喜挽著沈元薇的另一隻胳膊，附和道，“是啊昭嬪，你肚子裏若是雙胞胎該多好，我養一個，你自己養一個，我會把你們娘仨個養得白白胖胖萬事不愁，萬事有都有我在前頭頂著——”
    沈元薇噗嗤失笑。
    她溫柔望著皇後，“皇後娘娘，您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衛皇後心裏也甜滋滋的。
    她孩子的母親誇她是個好人，她以後一定會好好幫昭嬪養孩子，她不會像那些沒良心的養母，故意挑撥孩子和生母的關係……
    這時候，門口傳來陳海的通報聲——
    “皇上，衛丞相在殿外求見，他老人家聽說皇後娘娘有喜，高興得不得了，他想見皇後娘娘。”
    衛皇後微愣。
    皇帝中毒沒上朝，百官都在外麵跪著等皇上召見，她爹是百官之首，自然也在大殿外麵等著。
    衛皇後站起身來，行禮道，“皇上，那臣妾就不打擾您和昭嬪了，臣妾帶父親回未央宮，假孕的事臣妾會跟他老人家說清楚，讓他配合咱們。”
    謝君臨頷首，“這件事隻能讓老丞相知道，其他人誰也不要說，別人的嘴，沒有老丞相嚴實。”
    衛皇後應了。
    她給謝君臨再次行禮，又衝沈元薇溫柔道，“昭嬪啊，閑著沒事就來我宮裏坐，你以後就是我親妹子了，我們倆也是擁有同一個孩子的親密關係了，我倆不是夫妻，勝似夫妻，你說是吧？”
    沈元薇又笑出了聲。
    皇後真是個妙人兒。
    衛皇後也笑了笑，轉身離開。
    她走出大殿，就看到歡歡喜喜的老父親站在廊下等著，那張臉，歡喜得跟太陽花一樣。
    她心裏有些酸澀。
    嫁給了一個不能生育的男人，她父親怕是永遠無法感受到做外公的喜悅了。
    衛皇後擠出笑容，走到衛丞相身邊，“爹，我們去未央宮坐坐。”
    衛丞相轉身望著女兒，激動問道，“皇後娘娘您是不是真的有喜了？皇上真的後繼有人了？”
    皇後笑而不語，扶著老父親的胳膊，來到她的未央宮。
    屏退左右，皇後用隻有父女倆能聽見的嗓音，將假孕的事情說清楚了。
    衛丞相聽完，沉默了好久。
    他望著他已經三十六歲的女兒，一臉失望，“不是你有身孕了啊？爹還以為，你終於苦盡甘來，下半輩子有指望了……”
    衛皇後笑笑，“爹，我現在也有指望了啊，昭嬪說了，她會將她的孩子給我養，我今後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我養大的孩子，照樣是咱們衛家的依靠。”
    衛丞相有些難過，“可養子，終歸不如親子好……”
    衛皇後搖頭，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緩緩說，“爹，我今年三十六了，我不是年輕小姑娘了，別人四十都要做祖母了，我若是還跑去親自生個孩子，我自己都怕自己死在產房裏一屍兩命……”
    她看向老父親，很是看得開。
    “爹，您不用為我感到遺憾，是我沒兒子，又不是咱們衛家沒兒子，您的家產有兄長和弟弟繼承，人家昭嬪的孩子是去繼承皇上的家產的，他又不來搶我們老衛家的產業，我們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我們衛家隻需要真心待他，您做他的好外祖父，哥哥們做他的好舅舅，幫他得到皇上的江山，將來他必定會投桃報李，他會答應讓我們衛家的女兒嫁入宮中做他的皇後——”
    “等咱們衛家的女兒為他生下皇子，再好好教養孩子長大，那麽下一任皇帝不照樣是我們衛家的後人麽？”
    “所以爹，您不必為我遺憾，我會好好撫養那孩子，他小時候是我的養子，長大以後他娶了我的侄女，他就是我的侄女婿，這樣算起來他照樣是我的親人，您說是不是？”
    衛丞相沉默望著女兒。
    他能官至丞相，他當然懂這個道理。
    他隻是替女兒感到可惜，一輩子都沒有個親生骨肉，多可憐啊……
    他輕聲說，“早知道皇上不能生，當初我不該讓你嫁給他的，你若是嫁給別人，如今早就兒女繞膝……”
    衛皇後搖頭笑笑。
    其實，她對生孩子並不熱衷，她怕懷胎的苦，她怕生孩子時撕裂的疼，她不想為了生個孩子落下一身的病痛。
    真的，她並不執著於生孩子，隻是因為她嫁的男人是皇帝，有江山要繼承，所以她才跟著大家一起努力想生個孩子以求搏得榮寵。
    這些年沒生孩子，她雖遺憾，但並不難過。
    她曾親眼看著她的親姐姐死於難產，用自己一條命換來個無緣陪伴的孩子，真的有意義嗎？
    至少對她而言，她覺得沒意義。
    她覺得有意義的事情是，她自己能好好活著，能永遠屹立不倒，爹娘兄弟視她如珍寶，她也能一直做爹娘兄弟的靠山，她能保護所有她想保護的人，這才是最美好的事情啊……
    衛丞相見女兒看得開，也不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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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聲問女兒，“對昭嬪……你是怎麽打算的呢？養別人兒子，最好的辦法是去母留子，可昭嬪主動把孩子給你，咱們這樣對她，又有些不厚道了……”
    衛皇後笑得溫柔，“想讓孩子跟我一條心，未必要去母留子啊，他若是個有良心的孩子，他看到我對他掏心掏肺的好，看到我對他的親生母親也好得不得了，時日久了他隻會更加敬重我，他會連同他母親那一份，一起報答給我……”
    衛丞相頷首。
    不愧是他養大的女兒。
    “那你就好好照顧昭嬪，咱們一起盼著昭嬪的孩子安安穩穩出世，那也是你的孩子，是咱們衛家今後的依靠……”
    “嗯，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腹中之子，我不會準許謝家宗族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害我的孩子……”
    ……
    此後很長一段日子，沈元薇的日子過得有多舒坦，可想而知。
    一心想要孫兒的太後娘娘護著她，一心想要兒子的皇帝護著她，連皇後都視她如親妹妹，她每天萬事不愁，吃飽了睡，睡飽了又吃，閑著無聊就抱著禦膳房做的零食去看大家給她搜羅的話本，跟在現代吃著零食刷手機看小說的日子也沒有區別了。
    她隻有三件正事——
    剛入夜的時候就陪謝君臨睡覺造娃。
    等到夜深了，就去小榻上睡覺，蕭淩昭就會進屋來在旁邊躺椅上牽著她的手治病，然後白日裏隔半個時辰又讓蕭淩昭牽會兒手穩定一下病情。
    偶爾瑞王發病了，薑太後喊她過去看看瑞王。
    僅此而已。
    至於她和皇後有身孕的事讓宗親們有多發愁，讓朝臣們有多激動，這些事兒與她無關，因為在謝君臨明裏暗裏的示意下，大家都衝著皇後去了，誰讓皇後肚子裏的才是中宮嫡子呢？
    陽光明媚的午後，沈元薇正躺在小榻上看話本，薑太後悄然無聲進了屋，含笑立在小榻前。
    沈元薇感覺到投下的陰影，抬頭一看，立刻立起身來。
    “母後？”
    薑太後讓她別多禮。
    太後一邊在小榻坐下，一邊壓低嗓音問她，“今兒癸水來了嗎？”
    沈元薇用話本遮住半張臉，有些無奈。
    女子懷孕至少得一個多月大夫才能檢查出喜脈，如今時日短太醫檢查不出來，於是太後娘娘就天天來問她癸水來了沒有。
    她微笑搖頭，告訴薑太後，“沒有來。”
    薑太後立刻露出了笑，“沒來就好沒來就好，你知道麽，哀家如今最害怕聽到的就是，不好了，昭嬪來癸水了！”
    沈元薇被逗笑了。
    她一眼一眼望著薑太後，心想，您老人家最害怕聽到的不該是皇帝駕崩了嗎？
    薑太後眼裏洋溢著歡喜，又說，“昭嬪啊，你跟了皇帝二十多天了，癸水至今沒來，你說，你肚子裏是不是已經懷上了？”
    沈元薇不好說。
    這如果是在現代，同房半個月買個驗孕棒就能粗略自測一下了，可這古代沒那個東西。
    沈元薇溫柔說，“母後您別急啊，您再等十天半個月的，那時候太醫就能告訴您結果了。”
    薑太後輕輕摸著沈元薇的肚子，“能不著急麽？哀家做夢都盼著你懷上孩子，這些日子哀家真是度日如年啊……”
    沈元薇笑道，“母後您度日如年，我的日子倒是過得挺快的，每天皇上問問我，您來問問我，皇後姐姐再來來問問我，這日子刷刷就過去了。”
    薑太後又笑出了聲。
    她站起身說，“一天就這麽躺著也不行，讓宮女扶著你出去轉一轉吧，哀家去看看皇上。”
    沈元薇知道太後要跟皇帝說悄悄話，她識趣起身離開。
    不過出了門以後，她沒找宮女陪她，她直接喊了一旁侍立的蕭淩昭，“蕭大將軍，你跟我去那邊曬曬太陽。”
    蕭淩昭抬眸看她。
    將她囂張明媚的模樣盡收眼底，蕭淩昭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仗著帝王如今有求於她，真是半點都不收斂。
    不過也無妨，元薇隻是喊他去不遠處曬曬太陽，並不會避著人做偷偷摸摸的事，倒也不必太避嫌，反正皇帝也不在意。
    蕭淩昭拱手行禮，然後跟著沈元薇來到廣場處的白玉欄杆前。
    沈元薇扶欄而立，蕭淩昭靜立在沈元薇身後。
    陽光溫柔灑在蕭淩昭身上，高大的他往前方投下一片陰影，於是，他的陰影也溫柔將沈元薇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沈元薇低頭貪婪地看著兩人的影子，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對蕭淩昭說——
    “我猜，我應該是已經有了，你今晚就把你的力量輸送到我腹中試試，你說過，你的親生骨肉極有可能可以吸收你的力量，我們試試吧？”
    “或許，你能比太醫更早確定我是否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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