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薇又笑了。
    她撫著自己的腹部，溫柔告訴瑞王，“他也不吃，他說謝謝小叔叔，小叔叔自己吃吧，寶寶不餓，寶寶看著小叔叔吃就很高興了。”
    瑞王眨了眨眼，將梨喂進自己嘴裏。
    他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寶寶在看著他，他要乖乖吃給寶寶看。
    沈元薇看著這樣乖巧的瑞王，忽然喊他，“阿佑。”
    瑞王轉頭重新看她。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你快點好起來，你試著敞開心扉，好不好？姐姐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若是還這樣封閉自己的心，不肯跟任何人接觸，到時候姐姐走了誰能聽懂你的無聲之言？”
    瑞王安安靜靜望著她，沒有說話。
    沈元薇抬手輕輕彈了彈他眉心。
    “說話，你明明聽得懂的，你也會跟我們說話，你根本就不是先天自閉，你是被你父皇和貴妃折磨虐待了，你害怕了開口，習慣了鑽桌子底下，你封閉了自己的心，再也不肯敞開……”
    幾個月前，太後曾拜托她弄清楚瑞王爺的自閉到底是胎裏帶的毛病，還是被貴妃先皇折磨所致。
    她跟瑞王逐漸熟悉後，她從瑞王爺的心聲中得知了這小孩兒當年在貴妃手底下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當年，貴妃親生的皇子在逃亡中去世了，還沒從失去兒子的打擊中走出來，先皇就讓薑氏有了身孕，後來還把薑氏的孩子交給她撫養，她怎麽能甘心？
    她便將所有怨氣發泄在了瑞王身上。
    她從不告訴瑞王他的親生母親是誰，她以瑞王親生母親的身份自居，在瑞王對她滿心孺慕捧著一顆真心將她當做最親最愛的娘親時，她卻用親生母親的身份來虐待這個兩歲多的幼童。
    她知道何為誅心，一個小孩子被外人欺負，還會期待爹娘來救自己，可被親生母親虐待，他隻會發自內心的絕望，因為沒有人能來拯救他……
    那時候，年僅兩歲多的瑞王隻要一哭，就會被貴妃抓著頭發猛扇耳光，扇得頭暈眼花，嘴巴出血。
    吃飯時，瑞王筷子不小心碰到碗發出點動靜，貴妃就會將他的碗筷搶來扔地上，摁著他脖子讓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舔著吃。
    瑞王跟先皇告狀，先皇不鹹不淡說貴妃兩句就走了，先皇一離開，貴妃就會讓嬤嬤將瑞王的舌頭拉出來，用針尖戳他舌頭，戳得血淋淋的，說這就是告狀的下場，這就是亂說話的下場……
    一個兩歲多的孩子，根本還不懂事，被“親生母親”將舌頭戳出了一個個血洞，他再懂事也不可能控製住不哭，舌頭那麽疼，他隻會哭得比之前更大聲……
    貴妃嫌他吵，就讓人將他扔到地窖裏，鎖在地窖裏的小櫃子裏。
    他置身於黑漆漆的世界，他怎麽用力都推不開櫃子門，他拚命哭喊也沒有人回應他。
    才兩歲多的他，被“親生母親”關在了那漆黑地窖的狹窄櫃子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快要餓死的時候，他被貴妃帶出去吃飯。
    滾燙的熱湯燙著他受傷的舌頭，他無法控製地慘叫，然後，他又被貴妃扔進了地窖裏，被塗抹著大紅唇的嬤嬤扒光了衣裳鎖在櫃子裏，忍受饑餓忍受寒冷，不見天日……
    日複一日，他就過著這種絕望的日子。
    被針尖把舌頭刺得血淋淋的次數多了， 被扒了衣裳關在黑漆漆櫃子裏的次數多了，他漸漸知道了——
    他要想活下去，就得閉緊嘴巴不能說話，不能發出動靜，隻要他跟個死人一樣乖乖待著，母親就不會再虐待他。
    於是，無人疼愛受盡了折磨的他，慢慢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他不會笑了，不會說話了，他再也不會跟人表達自己的情緒。
    他每天爬出地窖乖乖吃飯，吃完就回到地窖裏，自己把自己關在櫃子裏，一坐就是一天，等到肚子餓了，又出去吃點飯，喝點水……
    他就這樣艱難麻木地活著，像個見不得光的鬼一樣，獨自活著。
    即便後來被親生母親和哥哥接回身邊，他也無法再敞開自己的心了。
    在他看來，貴妃親娘都如此討厭他，這個在他五歲時才出現的母親又怎麽會不討厭他呢？
    他要是發出動靜，這個太後也會煩他的，也會把他當牲畜一樣折磨。
    他內心深處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個不被人喜歡的人，他潛意識裏告訴自己，他不能吵，不能鬧，他得安安靜靜的才能活下去……
    想到這兒，沈元薇看向瑞王的眼裏，充滿了憐愛。
    她溫柔哄著瑞王。
    “阿佑，你跟先天自閉的孩子不一樣，他們是身體病了，他們醫不好身體自然無法好起來，可你不一樣，你是心靈病了，隻要你把你心靈上的枷鎖打開，隻要你願意敞開心扉接納身邊的人，你能做回正常人，你能好起來的。”
    瑞王依舊安靜地望著她，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見她不再說話了，瑞王又低頭繼續啃自己的梨。
    沈元薇托腮。
    “你不肯說話，不肯跟人來往，那到時候我這個懂你的人走了，你該怎麽辦呢？”
    “阿佑，你不覺得別人能聽懂你的意思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事，這種感覺很好嗎？他們違背你的意願經常做一些跟你所想完全相反的事，你不覺得很難受嗎？”
    “你難受的，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經常撞牆自虐，你看，你都難受得撞牆了，那你為什麽不能試著開口跟他們表達你的意思呢？難道開口跟他們說句話，比撞牆還難嗎？”
    “阿佑，你試一試好不好？”
    “咱們等會兒就試試，若母後給你端來的飯菜裏有你不喜歡不想吃的東西，你別躲桌子底下，你勇敢一點告訴她，你不愛吃，好不好？”
    “誰讓你不高興了不喜歡了，你就告訴他們，我不要這樣，我要那樣……”
    瑞王默默啃著梨，一個梨都啃得隻剩下酸澀的核了，他還在專注的啃。
    他心裏有一個聲音說，“我一直有事情做，不去看姐姐，姐姐見我很忙就不會再跟我說話了吧？”
    “……”
    沈元薇扶額看著他假裝很忙的樣子，又好笑又無奈。
    這個小壞蛋。
    不想聽她嘮叨，就不跟她目光對視假裝很忙，他怎麽這麽幼稚？
    沈元薇湊近他臉頰，“謝天佑，你都能在心裏說，為什麽不能用嘴巴表達出來？試著勇敢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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