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沈元薇擠出了一絲笑。
    她以後還要繼續在這裏生活，肯定不能說絕情不中聽的話把皇帝得罪死了。
    她說。
    “皇上，您不用為我的死感到自責難過，其實我知道，您不是個壞人，您是個好皇帝，我對您多次冒犯頂撞您也沒有要我的命，您這些年也從來沒有對淩昭做過什麽斬盡殺絕的事，我心裏很清楚，您對我和淩昭是一直留了情麵的……”
    “我知道您隻是想要個孩子，您沒有什麽壞心思……”
    “可是皇上，我也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我是蕭淩昭的妻子，我愛著我的夫君，你讓我一次又一次離開我的夫君去跟你同床共枕生孩子，我真的做不到……”
    “而且生孩子太痛了，你們隻看到了我次次生雙胞胎的好運氣，你們哪裏知道懷雙胞胎有多受罪？快生那兩個月，肚子大得好像隨時都要炸掉，我連喘氣都喘不過來，不論是站著坐著躺著都覺得難受窒息，每晚睡到半夜，我總覺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尤其是當年為了給你生孩子，我的肚子被剖開過，就算傷口愈合了，肚子裏麵還是有疤痕的，當肚子被孩子一天天撐大，這傷疤便有一種撕扯的疼痛，這種痛，真的不亞於酷刑……”
    她緩緩搖頭。
    “所以皇上，我真的苦夠了，我說什麽都不會再生孩子了，我寧可去死，也不會再生孩子受活罪了。”
    謝君臨聽著沈元薇這些話，一陣陣無言的痛拍打著他到了良心，讓他痛不可言。
    他錯了。
    他真的錯了。
    他對生孩子的苦一無所知，還要自以為是的來逼迫元薇。
    他太對不起元薇了。
    元薇都要死了還怕他此後餘生內疚自責，一個流著血的瀕死之人竟然還在努力說話來安撫他讓他想開些，元薇這麽善良，可他都做了些什麽？
    他逼得這個為他生育了一個孩子的女人，絕望自盡了。
    他真該死。
    他為什麽要那麽霸道？
    他為什麽要那麽貪心呢？
    沒有他的貪心和強勢，事情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謝君臨的眼淚，大顆大顆滴落。
    他握緊沈元薇的手指貼著自己的臉頰，說，“沈元薇，朕命令你活下來，你不許死，你一定要撐著。隻要你能活下來，朕就答應你，從今以後朕再也不貪婪，再也不逼你生孩子，朕就隻守著運兒一個孩子就足夠了。”
    他說，“朕發誓，朕這輩子隻要運兒一個孩子，朕再也不強求。”
    他含淚望著沈元薇，“所以你不要再害怕了，你不用死了，你撐著等宋神醫來救你，好不好？你還要陪孩子們過年呢，運兒和願兒一直盼望著跟你過年，你不能讓他們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沈元薇想回答，卻隻吐了一口血。
    她頭有點暈了。
    一側脖頸流血會導致大腦供血不足，人不會立刻死亡，但卻是會暈厥的……
    她就趁著暈厥，裝個死吧。
    她抬眸看著兩個男人心痛流淚的模樣，艱難開口。
    “皇上，您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
    謝君臨咬緊牙關。
    他說，“別說一個要求，隻要你能活著，朕還可以答應你很多要求！”
    沈元薇搖頭說，“可我活不了了啊，我死前隻希望皇上能答應我，今後不要為難蕭淩昭，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們——”
    謝君臨咬牙，“不行，你得自己活著時刻勸阻朕！”
    沈元薇眼中有淚流淌，“皇上……我隻有這個要求了，我求你了……”
    謝君臨無法讓她死不瞑目，隻能紅著眼眶轉頭望著一旁，艱難答應，“好，朕答應你，朕一定不為難蕭淩昭和你的三個孩子！”
    沈元薇輕聲說，“謝皇上隆恩。”
    她又看向蕭淩昭，“淩昭，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蕭淩昭泣不成聲，“好……好，你說。”
    沈元薇又道，“我死了，你不要怨恨任何人，好嗎？我的死不是皇上導致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要因為我的死，連累你自己，連累兩個孩子，連累咱們蕭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子人……”
    她撫著蕭淩昭的臉。
    “還有，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許跟著我死，你還得活著守護邊關百姓，你還得守護我們的孩子長大，他們才兩個月，失去了娘親已經很可憐了，他們不能再沒有父親……”
    “蕭淩昭，你不可以做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那是我辛辛苦苦給你生的孩子，你若是拋棄了他們，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的……”
    蕭淩昭的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下掉。
    他貼著沈元薇的額頭，用力點頭答應。
    “好……好！我都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照顧我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怨恨皇上，我不會……”
    沈元薇輕輕歎了一口氣。
    反正她不會死，那就再展現一下自己的賢惠吧。
    她說，“等我死了三年以後，你重新娶個妻子吧……”
    蕭淩昭緩緩抬起頭，含淚的眼睛裏滿是堅決。
    “我不會再娶別人了，娶你進門的時候我就承諾過，我今生今世，隻要你一個妻子。”
    沈元薇啪嗒啪嗒掉著淚。
    她說，“我也不想你娶別人，我也不想有的女人占據我的位置跟你恩愛纏綿，可是，你今後的歲月還有這麽長，讓你守著一座孤墳，守著一個牌位冷冷清清過幾十年，我心疼……”
    她通紅的眼裏滿是不舍。
    “我舍不得把我這麽好的夫君讓給別人，可我更舍不得看我這麽好的夫君今後幾十年像個苦行僧一樣活著，淩昭，我要是能活下來，我一定會霸占你一輩子，可我，活不下來了，我死了以後，你一定要去找新的幸福……”
    蕭淩昭還想再說，可沈元薇已經撐不住了。
    她眼前一黑，就撒手昏厥過去。
    看到她的手軟軟垂落，兩個男人都僵住了。
    蕭淩昭一愣過後，緊緊抱著沈元薇的“屍體”，悲痛哭喊，他哭得那麽無助，那麽絕望，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孩童。
    謝君臨怔怔地望著沈元薇的“遺容”，緩緩抬手捂住了心口。
    他內心的悲傷翻江倒海，激得他心口一陣一陣的疼。
    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他一輩子都會活在悔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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