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刁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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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反正跟祁曜君關係也不怎麽樣,沒必要聽他的話啊,我沒有那麽重要。”
昌風搖頭。
【他在意你,否則不會遣我至此。】
季月歡一怔,隨後失笑。
“不不不,你誤會了,他在意的不是我。”
季月歡靠著樹幹坐了下來,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他就是知道我想死氣不過而已,這宮裏多少女人拚了命地討好他,仰他鼻息而苟活,他呢,天之驕子,也習慣了所有人對他的景仰和愛慕。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人,不想著攀附他,反倒一心尋死,這是對他男人自尊心的挑釁,更是對他皇權的蔑視,更何況他自詡對我很好,我怎麽能不感恩戴德呢?”
她甚至舉了個例子:
“比如你養了一隻寵物,花重金給它打造了最漂亮的籠子,每天精挑細選給它最漂亮的玩具,最美味的食物,結果這寵物天天想著往外跑,你氣不氣?你肯定要找人牢牢看著的,但真要是不小心讓它跑出去遇上個什麽意外嗝屁了,你頂多傷心一下就完了,會有下一個寵物的。”
更何況她和祁曜君相處的時間不算多,或許祁曜君連傷心一下都不會有,頂多憤怒。
“其實不止是我,這宮裏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這樣的,不然就不會有那個嬪妃自殺就誅九族的宮規啦,這條規矩的本質不就是鞏固王權加強控製嗎?類似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同理,君不要你死,你就不準死。”
所以季月歡討厭這裏,不僅僅是封建,落後,無趣,更在於她連基本的人權都沒有,一切都掌握在另一個人手裏,讓人窒息。
“王權至高無上,你不應該有自己的意誌,你的生死必須由他掌控,他沒說讓你死,結果你自己把自己嘎了,這就是忤逆,是對王權的挑釁。上位者是容不得這種不服管教的存在的,所以用家人的性命加以威脅管束。你以為他在乎的是你的命嗎?不,他隻在乎他權力的有效性。”
季月歡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頓,她看向昌風:
“我以為,你會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才對?你的父親在前朝不也是當權者的左膀右臂麽?但到該舍棄時不還是被輕易舍棄了?你憑什麽會覺得我對祁曜君的重要性,會超過你父親之於那狗皇帝?”
昌風看著季月歡,瞳孔驟縮。
他甚至來不及震驚她為什麽會知道那麽多關於他的事情,他更驚駭於她一個女子,居然會有那麽敏銳的洞察力,直接透過現象看本質,過分清醒甚至透徹。
作為旁觀者,連昌風都能看出祁曜君對季月歡的特別,若是換成旁的任何一個女人,估計早就為著那些個恩寵沾沾自喜,對祁曜君死心塌地。
但她……
昌風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眸幽深如井,讓人瞧不見裏麵藏著的情緒,但神色之間的冷靜卻是顯而易見的。
祁曜君,怕是遇上對手了。
季月歡看他不說話……哦他本來也不會說話,看他沒甩沙子出來,隻當他也認可她的說辭,拍板總結:
“所以你別真的保護我,如果真要有人殺我的話,你就……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一下你很努力救我了,但是失敗了嘛,祁曜君很講道理的,不會怪你。”
原著裏昌風武功挺高的,季月歡其實沒想過祁曜君會把昌風派過來。
實在是原著不涉及後宮這個板塊,她除了知道自己是個炮灰外別的都不清楚,昌風的出現也不知道有沒有幹擾劇情,她倒不擔心自己死不掉,就怕因為昌風的保護拖慢了她的死亡進程。
昌風靜了好一會兒才回她:
【汝所言皆善,然,護汝乃我之任。汝既知我,當知我尚有大仇未報,若任務敗,我將前功盡棄。】
季月歡盯著那行字看了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
“那算了。”
她怎麽忘了,約束昌風的從來不是什麽薪水什麽合同,是他需要祁曜君幫他報仇。
她總不能為著自己能按時死,就耽誤人家報仇。
走一步看一步吧,真要拖慢了進程,她就再熬一熬吧。
她眉宇間的愁緒過於濃稠,昌風實在沒忍住,問她:
【為何執著尋死?我家破人亡亦苟活於世,你已經足夠幸運。】
幸運?
她什麽時候幸運過?
季月歡失笑,隻是笑容實在苦澀。
“昌風,你知道嗎?我其實,好羨慕你。”
昌風:“???”
他有什麽值得羨慕的?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季月歡就望著他笑:
“你的族人拚盡全力也要保你平安,仆人可以為你犧牲性命,你父親的舊部也願意追隨你效忠你,你雖然家破人亡,可你啊,已經擁有好多好多的愛意了。”
正是那些愛,鑄就了他的恨。
他要報仇,這個信念一直在支撐他走下去。
她真的好羨慕。
但季月歡呢?她什麽都沒有。
她的出生不被期待,她的降臨反被厭憎,生她的人將她丟棄,周圍人把她當做怪物,除了小老頭,沒有人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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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頭走後,她渾渾噩噩許久,但還是為著他那句“幺妹要往前走”,咬牙逼著自己熬下去。
她背井離鄉,一個人硬著頭皮闖,被欺騙,被背叛,被pua……她的精神幾度崩潰,又拚盡全力將自己重組,好不容易快要熬出頭了,啪,一朝回到解放前。
昌風還有仇恨支撐著他,但季月歡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恨誰。
恨命運嗎?那是個太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她連報複的機會都沒有。
現實和爽文的區別就在這裏,爽文主角永遠有目標,有反派或者說各種跳梁小醜出來製造阻礙,主角隻需要動手清理掉就好了,使出去的每一分勁都能有看得見的反饋。
而現實則更無力,你的付出永遠不知道有沒有回報,痛苦的來源不是來自某一個人,而是生活的方方麵麵。
昌風被季月歡的話震了一下——他背負仇恨太久,如果不是季月歡說,他都快忘記自己也曾是被寄予厚望的世家少爺。
他望著季月歡,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麽這後宮這麽多人,祁曜君獨獨對她尤為在意。
她確實很特別。
看問題的角度總是很刁鑽,就像祁曜君對她的保護,在她看來是對他自己權力的維護,就像他明明背負著血海深仇,她卻一眼看透那背後承載的期盼和愛。
昌風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悲觀還是樂觀。
但是……
【你不也是備受寵愛麽?】
她可是季家人的掌上明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怎麽說得好像她孤苦伶仃似的?
季月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走一邊朝他揮手。
“我吃飯去了,你自便。”
昌風:“……”
奇怪的女人。
之後幾天,季月歡的生活尤為規律。
——其實以前也規律,不過之前是吃了睡睡了吃,現在多了一條畫畫。
祁曜君不讓她每天的睡眠時間超過十六個小時,她就每天抽出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畫畫。
三四個小時,聽著多,但因為她畫的都是山川美景,構圖宏大上色也精細,所以其實一天能畫完一幅都算是進度快的了。
不過南星帶進宮的顏料有限,季月歡用得也快,所以這下都不用臘雪暗示,她也得準備新的顏料了。
於是這天趁著天氣好,季月歡帶著三個婢女去了禦花園……嗯,這麽說不準確,應該說三個婢女帶著她去了禦花園。
她坐在武侯車上打著哈欠強忍困意,南星推著她,一邊走一邊指給她看一些特別的建築,試圖教她認路。
但季月歡是真路癡,純種路癡,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那種,方向感也差,她路癡到什麽地步呢?同一條路對她來說,正著走和逆著走是不一樣的,早上走和晚上走也是不一樣的,春天走和秋天走更是不一樣的。
就因為這個,每次她租房一定要租靠近小區門口的房子,否則一旦小區大一點,她都會在小區轉不出來。
沒有導航,她就是個廢物。
但她也不想打擊南星的積極性,她說她便聽著,至於能不能記住那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不是?
很快到了鳳仙花盛放之處。
禦花園雖說是供主子們賞花之用,但除了一些特別名貴的品種外,一些常見的花都是可以采摘的。
“小主,您要摘什麽顏色的呀?”
季月歡想了想,“都摘一點吧,我應該要用的顏色蠻多的,這兒不一定有,多摘點回頭我自己調。”
“好嘞!”
幾個婢女拎著籃子便上前忙活了,季月歡也站了起來,剛要上前,卻聽到一聲驚呼。
她下意識朝聲音的來源望去。
就見不遠處的涼亭裏,一個還挺漂亮的女孩子跌進祁曜君懷裏,旁邊還站著別的女孩兒,有點遠,不確定是宮女還是嬪妃。
壞了,貌似撞上電視劇裏的經典狗血雌競場麵了。
季月歡眼皮跳了跳。
得跑。
但是季月歡大概忘了她那輛黃金武侯車有多顯眼。
事實上早在她遠遠往這邊過來的時候,祁曜君和他身後的幾個嬪妃就看到她了。
祁曜君當即便有些心不在焉。
南星猜得沒錯,那日把秦美人送回去,確實是因為祁曜君發覺自己沒反應。
他總不能在嬪妃麵前丟人,便率先將人趕了出去。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往日雖說他對房事並不熱衷,但正常的反應他都有,偏偏那日……無波無瀾得很。
祁曜君當然不會往自己被下藥上麵想,畢竟他前一日才和季月歡在外麵廝混過。
結果不想起季月歡還好,一想,這思緒就有些停不下來了。
總不能是他和季月歡歡愛過後都接受不了別人了吧?
偏偏他當時盯著秦美人,腦子裏確實翻來覆去都是季月歡。
越想越是有可能,祁曜君大怒。
這種事情簡直比他愛上季月歡還要離譜!
雖說他確實隻在季月歡那裏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歡愉,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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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行?他是一國之君,綿延子嗣是他的責任,他怎麽能允許自己單單貪戀某一人?
召開這屆選秀的初衷,除了平衡如今的朝廷局勢,還有一個原因不就是禦史台那幫人天天彈劾他子嗣單薄嗎?
當時那句“為了你,朕便是做這個暴君又如何”多少有點兒嚇唬她的成分在,可他真要是除季月歡外對旁的人都沒反應,先不說他自己會被史書評價為何等的昏庸,光禦史台就能以一個禍國妖姬的罪名要他處死季月歡!
他絕不允許!
他既承諾了要護她,便不會教任何人動她!否則豈不是顯得他這個帝王說話跟放屁似的?
祁曜君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當他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偏了,他甚至沒有去思考一個帝王隻對一個女人動情意味著什麽,隻想著無論如何不能叫她死。
是以這些天他沒再召任何人侍寢,也不敢再去倚翠軒見她。
——這個不敢,除了不能讓“紅顏禍水”這個名頭被摁在她頭上外,多少也有點兒不敢去求證的意思。
求證什麽?若是他對季月歡有反應,那便坐實了他如今確實隻能對她一人動情……如此荒謬之事,不僅說明他昏庸膚淺,更是將她置於危險的境地。
而若是他對季月歡也沒有反應,那事情就更不妙了。他如今膝下無子,雖說有個身懷有孕的吳榮華,但眼下月份尚小,是男是女也未可知,若是叫百官知道他不舉,他將帝位不穩。
可總這麽下去也不像話,百官都盯著呢,他長久不入後宮遲早落人口實。
煩了好些天,他這幾日上朝的臉色都不太好,連崔德海都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觸他黴頭。
今日總算得了閑,他便想著出來走走,他總不願相信自己身體真出了問題,或許隻是那天剛好沒興致罷了。
也是巧了,撞上幾個嬪妃結伴賞花,他便過來瞧瞧。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眼角的餘光便注意到一抹不容忽視的金色,再定睛一看,便是那道坐在武侯車上的倩影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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