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府的夜戲改唱《穆桂英掛帥》，二月紅描著金粉眼妝從鏡中望去。葉蓁正教丫頭們用藤絲編護身符，青蔥指尖穿梭在碧綠莖葉間，恍惚與師父臨終前補戲服的畫麵重疊。
    “葉姑娘可聽過《牡丹亭》？”他突然開口，水袖拂過她發間，留下一縷沉水香。
    「新任務：獲取二月紅情魄01），建議采用藝術共鳴法。」小九的提示讓葉蓁太陽穴突跳，記憶裏似乎有人曾教她畫臉譜，卻隻餘滿手胭脂的觸感。
    她執筆蘸了朱砂，在宣紙上勾出半麵泣血杜麗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筆鋒突然被二月紅握住，他的體溫透過狼毫傳來，戲袍廣袖籠住她半身。
    “這句該用魏碑體。”他帶著她的手運筆，墨跡蜿蜒如湘江，“就像這樣，要讓人看出魂魄的重量。”
    更鼓敲響時，畫作已成。二月紅望著她鬢邊不知何時簪的白玉蘭，想起師父曾說：戲子的情魄，都藏在描眉的筆鋒裏。
    紅府戲台的胭脂香浮在暮色裏，二月紅執筆點染畫紙上的杜麗娘，筆鋒忽頓：“葉姑娘可知，戲妝最忌用朱砂？”
    葉蓁正將藤絲浸入青黛色染料，聞言抬頭。她鬢發散落一縷，被穿過花窗的夕照染成琥珀色：“二爺是說朱砂性烈，容易蝕了畫皮？”
    二月紅輕笑，蘸了珍珠粉的筆尖忽然掃過她眼尾：“是怕畫魂入骨，假戲成真。”
    戲服廣袖拂落調色碟，石青與胭脂在宣紙上洇出妖異的紫。葉蓁俯身去撿，後頸忽然貼上微涼的指尖——二月紅正用畫眉筆描摹她脊椎的弧度：“葉姑娘的骨相，很適合扮杜麗娘。”
    窗外驚雷乍響，齊鐵嘴的銅錢叮當落地。他望著紅府上空盤踞的黑雲，卦片上裂痕如刀：“坎水衝離火，今夜要見血光……”
    長沙城的秋雨下得綿密陰冷，天心閣的青磚城牆上凝著一層濕漉漉的苔痕。葉蓁的油紙傘斜倚在肩頭，傘骨間漏下的雨絲浸透了她月白旗袍的立領。城下麻石街道上，黃包車夫赤腳踩過積水的坑窪，濺起的泥點沾上逃難婦人褪色的藍布包袱。嬰兒的啼哭混著挑夫“讓道讓道”的吆喝，像一把生鏽的剪刀，將這座城的呼吸剪得支離破碎。
    「宿主，西南方向三十米出現氣運波動。」
    小九的機械音突兀響起時，葉蓁正用炭筆在布防圖上勾畫嶽麓山的等高線。筆尖驀地一頓，墨跡在“防空洞”三個字上暈開黑斑。她抬頭望去，張啟山的軍靴已踏上石階，牛皮靴底碾碎一片枯黃的銀杏葉，發出細碎的、骨骼斷裂般的脆響。
    “葉小姐對城防布局的見解，倒是比參謀部那幫留洋的更有意思。”
    張啟山的手指按在她手邊的圖紙上，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刀傷，血跡凝成褐色的痂。他的軍裝袖口蹭過她手腕，銅製袖扣的冰涼激得係統提示音驟然尖銳：「情魄收集任務激活——肢體接觸倒計時：5分鍾。」
    葉蓁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傘沿的水簾隔開兩人呼吸：“佛爺謬讚，不過是跟著齊八爺學過些風水地勢。”
    她腕間的翡翠鐲子突然發燙——那是昨日二月紅贈的，說是能鎮魂。可此刻鐲子內圈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一張無聲尖叫的嘴。
    張啟山忽然逼近，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在圖紙上洇出深灰色的圓點：“昨日空襲前半小時，葉小姐‘恰好’勸走了防空洞口的商販。”他指尖劃過她標注的轟炸範圍，“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張某很想討教。”
    雨幕中傳來馬蹄聲，副官張日山疾馳而至，軍裝下擺濺滿泥漿：“佛爺！霍當家的人在城南截了批藥品，說是要查驗……”
    話未說完，張啟山已擒住葉蓁手腕，將她掌心強行按在城牆垛口。粗糲的磚石磨破肌膚，血珠滲進磚縫裏蜿蜒如符咒：「接觸達成，情魄收集進度15——記憶清洗程序啟動。」
    劇痛如鋼針刺入太陽穴，葉蓁恍惚看見漫天大雪中有人伸手喚她名字，可那人的麵容碎在青銅門後的金光裏。再睜眼時，張啟山的佩刀正挑開她頸間盤扣，刀尖抵著鎖骨下跳動的血脈：“這枚玉墜，是東北張家的信物。”
    葉蓁垂眸，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領口滑出一枚墨玉麒麟。冰涼的刀鋒遊走過鎖骨，係統警報與霍三娘的笑聲同時炸響：“喲，佛爺這是要在這城牆上演霸王別姬？”
    “三娘來得正好。”張啟山收刀入鞘，目光仍鎖著葉蓁蒼白的臉，“勞煩帶葉小姐去霍家別院歇息，雨天地滑，仔細別磕碰了。”
    霍三娘的絹傘拂過葉蓁肩頭，傘麵繪著的銀環蛇吐信欲噬。葉蓁踉蹌半步，袖中藤絲悄然纏上城牆縫隙——那是司藤教她的保命術，此刻卻在係統壓製下寸寸斷裂。
    「警告：違規使用異界能力，記憶封鎖加深——」
    最後的意識裏，是張啟山拾起她遺落的炭筆，在布防圖的湘江水麵添了艘烏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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