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井水結了層薄冰。
    葉蓁是被細碎的啃噬聲驚醒的。昨夜泡在溫泉中睡去時，腕間金紋已褪成淡粉色，此刻卻如活物般在她皮膚下遊走。循著聲響望去，井底竟沉著半截桃木梳——梳齒間纏著幾縷銀白長發，在冰麵下泛著幽藍的光。
    “昭明神君的頭發……”她伸手去撈，指尖觸到冰麵的刹那，金紋突然暴起。劇痛中，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阿珠在桃花樹下為昭明綰發，發梢掃過天命書泛黃的紙頁；南胥月立於雲端執筆批注，朱砂墨滴落在她頸間，化作一粒紅痣；最後是謝雪臣執劍而來，劍鋒穿透她心口時，血珠濺上他眼尾的淚痣，竟與昭明神君的一模一樣。
    “啪！”
    冰麵被骨傘尖戳破，幻象驟然消散。
    南胥月拎著食盒立在井邊，廣袖沾滿晨露：“偷看別人的因果，是要剜眼的。”他丟來一件雪貂大氅，衣領處繡著金線桃花，針腳細密得像是用月光縫的。
    葉蓁裹住瑟瑟發抖的身子，發現井沿結霜處印著幾枚爪痕——是那隻雪狐的足跡，深淺不一的梅花印繞著井口轉了三圈，最終消失在祠堂殘破的帷幔後。
    “吃吧。”南胥月掀開食盒，竟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杏仁酪，“擁雪城的雪水煮的，能壓住混沌珠的躁動。”
    她舀起一勺，忽然頓住：“這碗沿的花紋……”
    青瓷碗上繪著並蒂蓮，蓮心卻嵌著朱砂點就的符咒。原劇中暮懸鈴被謝雪臣囚禁時，用的正是這樣一套禁製餐具——食器上的符咒能封住魔族法力。
    “怕我下毒？”南胥月輕笑，忽然握住她執勺的手往自己唇邊送。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手背，“不如同飲？”
    葉蓁猛地抽手，瓷勺撞上碗壁發出清響。杏仁酪表麵泛起漣漪，映出她驟然蒼白的臉——額間不知何時浮出桃花狀暗紋，與南胥月眉心血痣遙相呼應。
    祠堂外忽起喧嘩。
    “天道使大人！”有老者顫巍巍叩門，“西街劉鐵匠家的閨女被雪妖附體，求您開壇驅邪……”
    南胥月撫過白骨傘的桃枝紋路，轉身時衣袂掃落供桌上的香灰：“今日宜見血光，倒是巧了。”
    葉蓁跟著人群湧向劉家小院時，懷中被塞進個鎏金手爐。
    “抱穩了。”南胥月的聲音隨風飄來，“這裏頭煉著雪妖最愛的離魂香，若摔碎了……”他頓了頓，傘麵掠過她發頂，“你猜雪妖是啃你的腦子，還是食你的心肝？”
    院中跪著的少女雙目赤紅，發間凝著冰晶。南胥月並指劃過她天靈蓋，一縷黑氣嘶叫著竄出，卻被白骨傘攝住。葉蓁突然踉蹌一步——手爐燙得驚人，爐蓋縫隙中滲出青煙，竟與黑氣纏繞成詭異的圖騰。
    “接著。”南胥月將符水潑向半空，桃木劍順勢拋來。葉蓁慌忙去接，劍柄卻像烙鐵般灼痛掌心。劇痛中，她聽見少女體內傳來嗚咽：“救救我……我不想變成雪妖！”
    這是原劇沒有的劇情。
    葉蓁死死攥住桃木劍，腕間金紋突然暴漲。劍身嗡鳴著刺向少女心口，卻在觸及皮膚的刹那化作萬千桃瓣。黑氣裹著青煙凝成實體，竟是那隻雪狐！它叼住少女一縷魂魄，琉璃眼中映出南胥月冰冷的笑意。
    “原來天道使也會養妖寵？”葉蓁喘著氣冷笑。
    南胥月彈指震散雪狐幻影，傘尖挑起她下巴：“錯了，是養蠱。”他指尖沾了少女濺出的血，在她額間桃花紋上細細描摹，“雪妖食記憶，狐妖吞魂魄，而混沌珠……”
    話音未落，遠處城樓傳來鍾鳴。
    九聲長響震落簷上積雪，人群突然跪倒一片：“是雪公子！雪公子回城了！”
    葉蓁轉頭望去，長街盡頭緩緩行來一架素輿。簾角懸著的青銅鈴叮咚作響，輿中伸出的手蒼白如雪，正捏著片殷紅如血的桃花瓣——那本該在萬年前隨阿珠消散的混沌珠碎片，此刻卻在謝雪臣指尖流轉著妖異的光。
    南胥月忽然將她扯進傘下陰影：“瞧，收債的來了。”
    傘骨桃花簌簌而落，每一瓣都精準覆住她腕間金紋。葉蓁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而謝雪臣的目光穿透紛揚大雪，正落在她頸側跳動的朱砂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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