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清晨，藥碾滾過何蘇葉脊背時，葉蓁才看清那些陳年灸痕的真容。朱砂點在督脈上的印記，原是《外台秘要》裏治癔症的方子。他反手扣住她沾著藥渣的指尖，將冰涼的鐵碾推進衣領："當年用這法子...是為記住不該記的..."
    霜降煎藥夜，何蘇葉突然將整包相思子倒進安神湯。紫砂壺嘴騰起的熱氣裏，他掐著葉蓁下巴灌藥的動作像在施針："三錢燈芯草..."褐紅藥汁順著她頸線流進衣襟，"十克相思子..."玉竹般的手指突然碾上她唇珠，"少一味...都不見效。"
    立冬那日急診室停電，何蘇葉在無影燈熄滅的刹那咬破葉蓁肩頭。手術刀當啷墜地，他舔舐傷口的力度像在清理創麵："當年火場..."血腥氣混著沈惜凡遺留的橙花香，"我該讓你咬深些..."監護儀的藍光映出他腕間紅線——正係著她失落的羊角辮頭繩。
    小雪封山時，葉蓁在何蘇葉的藥浴桶裏發現曼陀羅花。他掐著她後頸按進沸騰的藥湯，白芍與川芎在耳畔翻滾："當年用這方子..."霧氣模糊了他鎖骨處的"葉"字灸痕，"是為戒斷..."突然的深吻截斷話語，朱砂藥湯漫過彼此交纏的銀針。
    大雪壓塌藥棚那夜，何蘇葉將葉蓁鎖進存放二十年陳皮的樟木箱。黴變的糖紙粘在唇齒間，他拆解她盤發的手法像在炮製熟地："沈惜凡的香水..."羊角辮散開的刹那，銅鎖在箱外哢嗒落下，"是為蓋住你頭發燒焦的味道..."
    冬至針灸時，何蘇葉在葉蓁足三裏穴埋入相思子。艾絨燃燒的輕響中，他俯身舔去她膝頭的藥油："《針灸資生經》說..."銀針突然刺入血海穴，"此處主..."指尖劃過小腹的動作驟然發狠，"情誌不遂。"
    小寒夜診，何蘇葉用葉蓁的血調配朱砂墨。狼毫掃過她脊背抄寫《千金方》時，他突然咬住她後頸胎記："當年火場..."墨汁混著血珠流進尾椎骨凹陷，"我該把你紋在..."鎮紙墜地的巨響中，藥方上的"當歸"二字被蹭成纏綿的漬痕。
    大寒破曉時分，何蘇葉在冰封的藥圃剝開葉蓁七重冬衣。玉杵碾過她心口時帶起二十年陳的陳皮香："燈芯草清的是..."冰棱在發梢融成暖流，"你的心火..."突然貫穿的力度撞碎簷下冰柱，"燒的是我的...五髒廟。"
    大寒後第三日，藥圃的積雪化成了剔透的藥露。葉蓁踩著何蘇葉的棉靴在簷下接冰棱，羊角辮上沾著他昨夜偷係的燈芯草穗子。何蘇葉端著薑茶出來時，她故意將冰碴子塞進他後頸："何醫生不是說燈芯草清心火？"
    他擒住她手腕的力道泄了七分，順勢將人卷進鋪滿艾絨的藤椅："清的是某位不肯喝薑茶的心火。"青瓷碗沿印著倆人的唇紋，碗底沉著顆裹滿糖霜的相思子。
    立春煎藥時，葉蓁發現何蘇葉換了新處方箋。沈惜凡的婚宴請柬被裁成書簽，夾在《本草綱目》情誌篇那頁。他研墨的姿勢依舊端正，腕間卻係著從她發梢偷摘的紅頭繩。
    "當歸三錢。"他念方子的聲音混進搗藥聲裏，葉蓁探頭看見硯台壓著的糖畫圖紙——"小葉騎馬"改成了"蘇葉牽馬"，邊角還添了隻圓滾滾的熊貓。
    雨水節氣，急診室送來吃壞肚子的唐九洲。何蘇葉把脈時突然將葉蓁拽到身前："腹脹如鼓，舌苔發黃，該用何方？"她指尖戳在實習生汗濕的額頭："八成是偷吃了我的甘草杏脯。"
    何蘇葉在處方箋畫了隻抱著蜜罐的熊貓，底下批注：每日三次，忌甜食。唐九洲哀嚎著被護士拖走時，葉蓁發現他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半截陳皮糖——正是她昨日沒收的那罐。
    驚蟄雷聲炸響那夜，何蘇葉終於搬回塵封的羊角辮鐵盒。泛鏽的糖畫簽子在燭台上烤軟了，他捏著葉蓁的指尖重塑形狀："當年火場..."融化的焦糖滴成小馬駒，"我攥著這個找了你十七年。"
    葉蓁將新熬的燈芯草茶推過去，碗底沉著顆相思梅："沈惜凡還留著你的安神香囊呢。"他忽然咬住梅核，酸甜汁水染紅她指尖："裝的是你打翻的甘鬆。"
    春分祭祖時，何蘇葉拉著葉蓁重寫何家藥譜。羊皮卷上"葉氏"二字被描金筆勾出花邊，他握著她的手在空白處畫針灸小人：兩個羊角辮小人共捧藥臼，發梢纏著褪色的紅頭繩。
    清明雨絲最綿長那日，葉蓁在何蘇葉枕下發現泛黃的《針灸大成》。染血的書頁夾著新拍的拍立得：她蹲在紫藤架下煎藥，羊角辮上別著他幼年的銀針盒。背麵瘦金體題著："離火歸位，既濟已成。"
    穀雨煎藥夜，急診室送來誤飲雄黃酒的孩子。何蘇葉握針的手穩穩紮進合穀穴，突然轉頭對葉蓁挑眉："燈芯草三錢？"她將相思梅塞進患兒嘴裏："配甘草五錢。"
    患兒家長看著處方箋上的熊貓抱蜜罐圖，聽著滿室搗藥聲裏混著的輕笑，茫然地問護士："現在中醫科還管保媒拉纖？"
    何家藥櫃最深處，融化的陳皮糖終於被清理幹淨。玻璃罐底"願汝心有所歸"的刻痕旁，新添了行小楷："當歸當歸，蘇葉已回。"晨光漫過滿屜星星糖紙時，葉蓁的羊角辮正被某人編進二十年前的褪色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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