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攥著九命遺留的貓眼石踏入歸馬堡時，黃沙正卷著骨渣撲在臉上。
    殘垣斷壁間斜插著半截軍旗，旗麵繡的玄豹圖騰被血漬浸成黑紅。久宣夜劍尖挑起沙堆裏的白骨，骨縫赫然嵌著木偶關節——與青山出逃時遺留的殘軀一模一樣。
    “二十年前，玄豹族在此屠城煉藥。”他碾碎指間骨粉，“鳳天是唯一的活口，也是幫凶。”
    貓眼石突然灼燙，映出幻象：少年鳳天跪在祭壇前，將黑貓九命釘入棺木，棺蓋上刻著“戍邊丙七營，以妖祭天”。
    破敗的將軍府地窖裏，四百具木偶整齊排列，每張臉都是鳳天。
    林疏月撫過木偶後頸的烙印，窺心術刺入禁忌記憶——
    鳳天真正的臉早已潰爛，他在屠城夜與青山互換麵容，將親兒煉成替死木偶。
    “阿爹說人偶不能有私心。”青山的嗓音從暗處傳來。
    他掀開兜帽，焦黑麵皮下露出鳳天年輕時的眉眼：“所以我剜了伍娘的心，換自己自由。”
    半夏的鎏金簪突然綻出佛光，照出青山胸腔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將軍府祭壇方向。
    祭壇中央擺著口青銅棺，棺內鋪滿貓毛與碎骨。九命的殘魂從貓眼石中滲出，利爪撕開棺底夾層——
    數百張帶血的名帖飄出，每張都記著戍邊將士的生辰，包括鳳天自己。
    “丙七營不是被屠，是自願獻祭。”久宣夜劍鋒劈開祭壇石碑，露出暗格中泛黃的軍令，“玄豹族允諾賜他們不死身……”
    林疏月撿起半片焦糊的文書，係統提示音炸響：[宿主觸發‘白骨謠’真相——活人煉傀，以妖續命！]
    狂風驟起，沙暴凝成巨型貓妖形態。九命最後一縷魂火在風暴眼燃燒：“鳳天，我來討債了。”
    鳳天從沙幕中走出，右臂義肢已換成青山的傀儡手。他撫摸青銅棺上的爪痕：“小九，當年我若不獻祭你，丙七營所有人都得死。”
    九命魂火暴漲，幻化出戍邊往事——
    雪夜糧絕，鳳天割腕喂血救活凍僵的黑貓；敵軍夜襲，九命以命相護，身中二十七箭仍死死咬住敵將咽喉……
    “我要的從來不是報恩！”貓妖泣血嘶鳴，“我要你堂堂正正活著，而不是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鳳天突然扯爛傀儡臉皮，露出潰爛的真容：“這副模樣，配得上堂堂正正嗎？！”
    久宣夜揮劍斬斷鳳天與青銅棺的契約線，玄豹真身硬抗沙暴：“蠢貨！九命用九條命替你扛了反噬，你卻在傀儡堆裏躲了二十年！”
    林疏月將貓眼石按進祭壇凹槽，金血順著圖騰紋路蔓延。四百木偶同時蘇醒，誦唱起戍邊軍歌。
    “丙七營聽令！”九命魂火化作將旗，“隨吾——歸鄉！”
    鳳天踉蹌跪地，看昔日同袍的殘魂從木偶中升起。他們接住墜落的九命，魂火匯聚成星河，照亮通往無憂渡的路。
    “小九，等等我……”鳳天徒手刨開沙土，挖出當年埋下的臘肉幹，“這次換我護著你。”
    久宣夜拽住林疏月後撤，沙暴中心爆出熾白光團。強光散去後，歸馬堡隻剩遍地玉雕的貓形鎮石，每塊都刻著“丙七營忠義”。
    三個月後，無憂渡畔新開了間客棧。
    老板娘愛穿鵝黃襦裙，脖頸絲帶係成蝴蝶結，笑盈盈給客人斟酒：“這浮白飲改良過，醉不了人。”
    櫃台下蜷著隻黑貓，爪尖掛著半枚青銅軍牌。
    林疏月抿了口酒，瞥見後廚轉出的身影——那人戴著木質麵具，右臂齒輪輕響，正將臘肉撕成細條喂貓。
    久宣夜叩了叩她腕間紅繩：“該走了，下個案子的苦主候著呢。”
    河燈順流而下，照亮對岸新立的無字碑。碑前供著塊風幹的臘肉，旁邊擺著九枚貓形玉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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