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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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角銅鈴被晨風撞碎成細碎的清響,喬綰倚在朱漆斑駁的廊柱下煎藥。藥罐裏騰起的霧氣暈濕她睫毛,垂落的烏發間露出一截雪白後頸,像玉蘭花枝上最脆弱的那段新芽。
“阿綰又在糟蹋自己身子。”小喬拎著鎏金手爐踏進庭院,胭脂紅鬥篷掃過青磚上零落的梅瓣。她將手爐塞進喬綰冰涼掌心,指尖若有似無劃過對方腕間銀鈴,“魏侯昨日問我,你喝的藥為何比旁人多一味白芷。”
喬綰低頭撥弄炭火,袖口滑落時腕骨伶仃得讓人心驚。她自然知道答案——白芷能掩住湯藥裏慢性毒藥的苦味。自半月前蘇娥皇“無意”打翻她藥罐起,她便學會了用銀簪試毒。
“許是醫官記錯了分量。”她仰臉衝小喬笑,眉心血痣在日光下豔得灼人。小喬呼吸一滯,突然伸手替她拂開肩頭落花,力道大得像要碾碎什麽。
她們都清楚,這場姐妹情深的戲碼下埋著淬毒的刺。在魏宅,她們處處是敵,包括那人,卻也不得不求他庇護。
喬綰因為病弱,魏劭特許可以在院中安心靜養,倒是小喬,麵對著這座宅邸最陰暗肮髒的一麵。喬綰卻也不會不管她,畢竟……對付完她,那群魑魅魍魎就該找上自己了。
隻是魏喬之怨,哪有那麽簡單,況且…喬家一直在作死。喬綰時常思索,內部有小喬,那外部就得尋個法子……偏偏這具病弱身子,出個府都難。
……
魏劭在演武場射箭時,總覺箭鋒沾了不該有的香氣。那日喬綰染在他戰甲上的血早被洗去,可每當弓弦震響,眼前就會浮起她倒下的模樣——蒼白的唇,殷紅的血,腰肢細得仿佛他稍用力就會折斷。
“主公心亂了。”魏儼懶洋洋倚在兵器架上,玄鐵麵具遮住半張臉,露出的那截下頜線條卻與魏劭有七分相似。他拋玩著從喬綰院裏撿來的藥渣,忽然嗤笑:“這般拙劣的毒,也值得她拿命去試?”
箭矢破空之聲戛然而止。魏劭反手將弓擲給親衛,玄色大氅掠過沙塵:“去查。”
他們都沒提那個名字,但蘇娥皇送來的青梅酒還擺在魏劭案頭。酒壇紅封上蜿蜒的紋路,像極了喬綰發病時脖頸暴起的青筋。
喬綰最喜暮色初臨時分去後園喂魚。
錦鯉爭食濺起的水珠沾濕她素色裙裬,魏儼便是在這時翻牆躍下的。他隨手扯了片芭蕉葉蓋住她發頂,自己淋在細雨裏笑得放肆:“小月亮,給你糖漬梅子。”
她隔著蕉葉縫隙看他。
雨絲順著麵具邊緣淌進他衣領,這個傳聞中弑父殺兄的瘋子,此刻掌心卻妥帖護著油紙包,怕雨水洇濕裏頭的蜜餞。真是……荒唐得讓人眼眶發酸。
“藥苦。”她撚起梅子含進嘴裏,指尖不小心觸到他掌心厚繭。魏儼猛地縮回手,像是被火燎了,轉身躍上牆頭時差點踩塌一片青瓦。
後來喬綰在窗下發現個雕花木匣,裏頭整齊碼著九十九包梅子,每包都附著藥性相克的警示箋。最底下壓著張字條,狂草幾乎力透紙背:“別死。”
……
魏儼第一次喚她“小月亮”,是在喬綰入府的第三夜。
那晚他執行暗殺歸來,玄鐵麵具還沾著未擦淨的血,翻牆時卻撞見個素白人影蹲在牆根埋東西。月光漏過梧桐枝椏,將少女單薄的影子剪成一片瑟瑟發抖的玉蘭花瓣。
“給死人燒紙錢呢?”他倒掛在簷角,故意讓麵具上的血滴在她裙擺。
喬綰攥著藥鏟的手泛白,麵前土坑裏埋著隻僵硬的灰雀:“它從獵戶箭下逃出來,卻死在我窗台上。”她指尖還沾著給雀兒包紮用的草藥汁,“你看,救不了就是救不了。”
魏儼突然想起母親咽氣那夜,自己也是這樣徒勞地捂著她的傷。他鬼使神差地躍下牆頭,靴底碾碎那捧新土:“蠢不蠢?埋這兒會被野狗刨了。”
喬綰仰起臉,月光正巧漫過她眉間朱砂痣。魏儼被那抹血色晃得失神,脫口而出:“哭起來倒像個月亮泡在水裏。”說罷才驚覺失言,卻見少女怔愣片刻,忽然指著天上缺月輕笑:“是殘月呢,表兄。”
後來他總在殺人後繞去她窗外。有時見她披著月色搗藥,發梢凝著夜露瑩瑩;有時撞破她偷埋咳血的帕子,素絹上綻開的紅梅比朝陽還灼目。某次她被魏劭罰跪祠堂,他蹲在梁上扔梅子核逗她,卻聽她望著天窗漏進的月光喃喃:“殘月也好,至少…能照見回家的路。”
魏儼從此再沒叫過她本名。
……
冬至那日,魏家老夫人召見。喬綰跪在冰冷的金磚地上聽著“禍水”的訓斥,膝骨疼得像有針在紮。
小喬突然起身奉茶,廣袖“不慎”打翻滾燙的茶盞。
“祖母恕罪。”小喬攥緊她被燙紅的手背,指甲深深掐進她掌心,“阿綰向來膽小,怕是受不住二十脊杖。”
喬綰望著小喬顫抖的睫毛,忽然想起穿越前養過的那隻白貓。它總把死老鼠叼到她枕邊,眼神驕傲又委屈,仿佛在說“你看我多厲害”。此刻小喬手上傳來濕意,不知是茶漬還是血。
“都滾出去!”老夫人龍頭杖重重頓地。喬綰被攙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魏劭正立在屏風後陰影裏,手中捏著本該在祠堂供著的家法戒尺,生生掰斷成兩截。
……
暮冬第一場雪落下時,喬綰在梅林撞見喝悶酒的魏劭。他玄衣上積了層薄雪,像匹孤狼蜷在黑暗裏舔舐傷口。她轉身欲走,卻被他攥住腳踝。
“你究竟想要什麽?”他眼底血絲猙獰,酒氣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喬綰跌坐在雪地裏,腕間銀鈴亂響如催命的咒。她忽然想起史書裏那個最終一統天下的暴君,此刻不過是個被仇恨泡透的可憐人。
“想要君侯長命百歲。”她摘下發間紅梅簪進他衣襟,指尖撫過他心口箭疤,“活到……能笑著回憶喬氏的那天。”
魏劭突然暴起將她按在樹幹上,梅雪簌簌落了滿身。他熾熱的呼吸碾過她耳畔:“若我要你現在就死呢?”
喬綰仰頭承接他噬咬般的吻,咽下喉間腥甜。真是個傻子,她早就在等這天了——史書記載,魏劭屠盡喬家那夜,胸口舊傷崩裂而亡。而現在,他的心跳聲震得她指尖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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