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瓢潑大雨，到了晚間，變成稀稀拉拉的小雨。
    沒有雨傘，薑覓摸了一件外套頂在頭上，就出門了。
    楊玲沒有找到遮雨的東西，也學著薑覓那般，頂著一條毛巾，就出門。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整個訓練基地都陷入沉靜。
    “薑覓，你吃泡麵還是關東煮？”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薑覓在超市外麵的休閑椅上坐下來。
    稀疏的雨點在頭頂的遮陽傘上，滴滴答答。
    沒一會兒，楊玲就一手端著一個餐盒出來，手腕上還掛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全是零食。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隨便拿了一些，你將就著吃點。”
    薑覓不是一個扭捏的人，既然楊玲已經把食物端到她麵前，她就沒有拒絕。
    食物味道很一般，薑覓慢條斯理往嘴裏送。
    “薑覓！”
    “嗯！”
    “你……”
    “什麽事，你說。”
    楊玲猶豫了會兒，“我想問問，你的防曬霜還有多的麽？”
    來的時候，她們自己都帶防曬霜了，隻是都沒有薑覓的防曬霜好用。薑覓的防曬霜塗在肌膚上，冰冰涼涼，透氣不憋悶，防曬效果還很好。
    好多人一天下來肌膚都被曬傷，好一些的都會變成紅彤彤的，隻有她半點事沒有。
    於是，後麵她們幾個就都丟開自己的防曬霜，開始蹭薑覓的。
    薑覓也大方，寢室裏的人都有分享到。
    “誰要？”
    “有幾個朋友，她們都想要。實在是你的防曬霜太好用了。你放心，她們不白要，花錢買，多貴她們都願意買。”
    不是薑覓不願意，而是這個東西是覃時越送來的，看那個包裝薑覓猜想應該是他從某些特殊渠道拿到的。
    “抱歉，我沒有多的。”
    “那，你在哪裏的買的？什麽牌子的？”
    薑覓那裏的那一份，就隻是一個貼著標簽的瓶子，什麽說明都沒有。
    “別人送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楊玲有些不信。
    “那你可以幫忙問問你的朋友嗎？這個防曬霜真的很好用！”
    “軍訓結束後，我幫你問問吧。”
    “現在不能問嗎？”楊玲弱弱的問。
    已經有好幾個人在托她問關於防曬霜的事了。
    楊玲是外省的，剛來到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她就想著，或許可以靠這件事多認識一些人。
    薑覓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
    這些年經曆過不少人和事，楊玲的那一點小心思，她腦子一轉就能想到，“時間不早了，快點吃吧，你說的事，等訓結束之後我會幫你問問。”
    其實她之前就問過覃時越，這個東西效果這麽好，怎麽不批量生產，然後投放市場。
    覃時越當時是這麽回答的【藥材限製，生產工藝限製，無法批量生產。】
    楊玲對於這個結果有些失望，但是麵對薑覓那雙眼睛，她不敢繼續多問，隻是沉默的低頭吃東西。
    翌日，一大早就是十公裏負重越野跑。
    昨日下了大雨，山路非常泥濘。
    一腳下去，黃膠鞋全部被泥土沾滿，一抬腳，上麵全是厚厚的泥巴。
    一開始大家還能勉強跑上幾步，到最後，根本就跑不起來。
    順利到達訓練基地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這一番下來，大家都精疲力盡。一到集合地點，也不管地麵如何，全都軟趴趴的坐在地上休息。
    隻有薑覓依然神采奕奕。
    蔡婧雙手撐在地上，眼裏全是對薑覓的欽佩，“覓姐，你是仙女嗎？你是喝了仙露嗎？你怎麽都不累的？你看看那邊的那些男生，誰有你這麽輕鬆。”
    自從蔡婧知道薑覓是他們班上年紀最大的同學開始，就稱呼薑覓覓姐。
    薑覓笑笑，“不要那麽癱在地上，趕緊起來活動活動，要不然一會兒更疼。”
    “薑覓。”謝琪跑步過來，身邊跟著一位不認識的年輕軍人。
    “到！”
    “出列！”
    薑覓站出來。
    那位不認識的軍人跟她側頭示意，“跟我來！”
    薑覓疑惑不解的看著謝琪。
    謝琪也沒有多餘的解釋，隻是說了一句，“去吧！”
    那人帶著她，先是到了洗手池邊，“把你身上的泥巴洗一洗。”
    看來是要帶她去見什麽人。
    薑覓照做。
    最後，那人將她帶到了訓練基地的食堂後麵。
    薑覓微微皺眉，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後麵是訓練基地特設的小食堂，也就是給訓練基地軍官們開小灶的地方。
    在門口，那人就停下腳步，“進去吧！”
    小食堂裏這會兒沒什麽人，薑覓一進去就看見在最裏麵的角落裏，坐著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
    聽到腳步聲，男人轉過身來，“來了，過來坐！”
    “覃隊長？”薑覓不動聲色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來，“你怎麽會在這兒？”
    這裏好像不是覃隊長的訓練基地吧？
    覃衍五官硬朗，眉眼犀利，身著軍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嚴肅又凜冽，“怎麽？看到我你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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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
    她跟特戰隊之間好像沒有什麽聯係吧？
    覃衍翹著二郎腿，板正的上身閑適的坐著，讓那份凜冽收斂不少，“軍訓感覺怎麽樣？”
    “還行！”
    覃衍笑了笑，“對你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薑覓雙手隨意的放在餐桌上，嘴角勾勾，“覃隊找我是有什麽事？”
    “不要那麽生分，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一聲覃大哥！”
    薑覓凝眉。
    “你是時越的女朋友，我是時越的親哥哥，你說你該叫我什麽？”
    還真是。
    “所以呢？”
    “所以，就是我過來辦事，單純的請你吃飯。”
    薑覓：“……”
    “有人這幾天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擔心訓練太辛苦，你身體吃不消。”
    覃時越確實打來好幾個電話來，他不是擔心薑覓吃不了苦，而是擔心薑覓的身體，畢竟她的身體才養好沒多久，擔心高強度的訓練，讓她的身體吃不消。
    薑覓對自己的身體又不是太在意，總覺得隻要沒死，什麽都好說。
    薑覓自然知道覃時越在擔心什麽，“我有分寸。”
    此時，食堂的廚師端來飯菜。
    “覃隊長，慢用！”放菜的同時，暗中打量薑覓好幾眼。
    這姑娘長的真漂亮！
    “謝謝！”
    覃衍親自遞上筷子，“時越說這些是你愛吃的，試試，看小食堂的廚師合不合你的胃口”
    薑覓雙手接過，“謝謝！”
    說是請江覓吃飯，就真的是請她吃飯，除了最開始有交談幾句之外，後麵倆人全程無交流。
    結束午餐，薑覓回了隊伍。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午休。
    宿舍裏非常安靜。
    薑覓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覃時越發了一條消息【你哥中午請我吃飯了。】
    直到午休結束，覃時越也沒有回信息。
    午休結束，她們忽然被要求重新整裝，在訓練場待命。
    昨日下了雨，今天的太陽就格外的烈。
    這個時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所有連隊的訓練都被按下暫停鍵，大家都在烈日下站軍姿。
    包括教官。
    整個訓練場，安靜的有點詭異。
    薑覓想到覃時越說他來這邊是有要事，心裏有一個隱隱的猜測。
    而這個猜測在她站在訓練基地內二門看到緩緩開進來的那幾輛大巴車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訓練基地的官兵以及領導，早已在既定地點等候。
    他們全都軍服在身，身姿筆直，神情肅然。
    先前被安排沿路迎接的訓練隊伍也被重新整合。
    一行大巴車緩緩停在廣場上，整個廣場，寂靜無聲。
    “儀仗兵就位！”
    響亮的聲音響起。
    “歡迎英雄回家！”
    大巴車車門打開，一個個棺槨被儀仗兵從大巴車緩緩抬下。
    棺槨上蓋著國旗，國旗鮮豔的顏色，在這一刻像流動的血液。
    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眼睛瞪得老大。
    新生隊伍裏，有人小聲嘀咕。
    “我的媽呀，這是……”
    “噓……”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有這麽多？”
    大巴車上抬下來的棺槨，不止一個，高達八個！
    八道英魂，在這個平凡的下午，被接回屬於他們的地方。
    薑覓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有一種隱隱的疼，如附骨之蛆，順著脊骨漸漸爬升。
    平日裏不痛不癢，總是在特定的日子裏，在骨髓裏來來回回。
    看似歲月靜好，實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負重前行。
    有的人死後還能魂歸故土，而有的人，隻能永遠埋骨他鄉，連一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遺體迎接儀式並沒有持續多久，剩下的事都是訓練基地安排，跟他們八竿子打不著。
    他們的訓練照常開展。
    這一天，薑覓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迷。
    訓練中，她總是不在狀態，謝琪敏銳的發現這一點，但是沒有出言責罵。
    吃晚飯的時候，胥紹清在眾人的暗中打量中，端著餐盤來到薑覓對麵，“覓姐！”
    薑覓正對著麵前的餐盤發呆。
    “覓姐！”
    胥紹清伸手在她眼前揮來揮去，“你怎麽了？”
    好一會兒薑覓才回過神來，“沒事！你找我什麽事？”
    “你看起來不太好！”
    薑覓垂下眼睫毛，“我沒事。”
    蔡婧就坐在薑覓身邊，“是不是被今天的事嚇著了？一開始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
    胥紹清忽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英雄二字，總是沉重又悲涼，我想他們身上一定有一個個傷感的故事。”
    蔡婧一臉懵，薑覓卻聽懂了，“或許吧！”
    這一頓飯，如同嚼蠟。
    這一夜，薑覓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醒來時，才發現睡夢中她出了很多汗，渾身都濕透了。
    天微亮，還未到出早操的時間。薑覓麵無表情的拿著衣服去了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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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的時候，在外麵碰到巡夜的謝琪。
    “薑覓！”
    “謝教官！”
    謝琪看著她眼睛有些發紅，帶著隱隱的血絲，“昨晚沒有休息好？”
    “蚊子太多！”薑覓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謝琪見她找借口這麽絲滑，也沒有拆穿她，“迅速調整好狀態，今天訓練依舊。”
    “是。”
    那一天之後，所有人又投入新的訓練中。
    之後的訓練跟之前比起來，明顯更加嚴苛。
    時間一天天過去，每日都累成狗。
    閱兵大典上，薑覓還意外的獲得榮譽標兵稱號，他們班級也被評為優秀班集體。
    閱兵大典結束，最後他們來一個大雷。
    竟然要求他們徒步走回學校。早上八點集合，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
    回到學校時，所有人都隻剩一口氣。
    薑覓剛洗完澡，準備出去覓食，就接到覃時越的電話。
    “薑覓！”好久沒有聽到覃時越的聲音的，此時聽來隻覺得格外悅耳。
    “嗯！”
    “軍訓結束了？”
    “嗯！”
    “累壞了吧？”
    “還好！”
    “晚上有迎新晚會？”
    “你怎麽知道？”
    “明天是周六。”
    “所以呢？覃醫生有安排？”
    “晚上我來接你，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好。”
    薑覓掛斷電話，蔡婧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她，“男朋友的電話。”
    “嗯！”
    楊玲正在敷麵膜，聽聞此言，驚詫不已，“覓姐，你有男朋友了？”
    “很奇怪？”
    楊玲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奇怪。美女嘛，能理解。您朋友也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
    “是其他學校的？”
    “不是，他已經畢業很久了。”
    畢業很久了？
    那年紀應該比較大了吧！
    左文琦拿著手機在玩，“薑覓，你火了。”
    “什麽？”
    “校園論壇。你們看校園論壇，攝影的小哥哥格外偏愛你，照了好多你的美照，現在新晉小花排行榜上，你的人氣最高。”
    軍訓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少玩手機，更少有時間刷校園論壇。
    大家還是現在才發現原來校園網上有這麽多的軍訓照片。
    給他們拍照的人好像格外偏愛他們自動化一班，胥紹清、蘇東籬、薑覓，出現的次數都很多。
    “咦……”
    “下麵有人在說……”左文琦說著說著就啞聲了。
    楊玲也拿著手機在刷，順口問了一句，“說什麽？”
    “你看！”左文琦把自己的手機頁麵展示到楊玲麵前。
    “薑覓的優秀標兵有貓膩？什麽鬼？”
    楊玲滑了兩下，“薑覓，上次有人單獨把你叫走了，是因為什麽啊？”
    其實那件事當天就有人私底下在討論，隻是那天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薑覓的情緒看起來很不好，沒有人敢問到她麵前而已。
    “怎麽了？”薑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有人說是因為你在基地有關係。”
    “那天你是去了小食堂吧？”
    “就因為那天有人找過我？”
    楊玲沒說話，隻是撇著嘴，把手機屏幕舉起來給她看。
    薑覓大致掃了一眼，轉身就走，很淡漠的留下兩個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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