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時間，張澤謙把秦安省副部級和正廳級主要領導的資料翻了個遍。
    那些履曆上的名字、照片和分管領域，在他腦海裏漸漸和早上食堂裏見過的麵孔對應起來，一個初步的人事輪廓慢慢清晰。
    中午時分，王亮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書記，食堂的午飯準備好了，今天有您可能愛吃的清蒸魚。”
    張澤謙放下筆，起身笑道：“行，正好也有點餓了。”
    兩人並肩走向食堂，路上碰到不少吃完飯往回走的幹部，依舊是此起彼伏的“張書記好”。
    張澤謙一一頷首回應，偶爾還會主動問一兩句“飯還合胃口嗎”，親和的態度讓不少人心裏都鬆了口氣。
    飯後，張澤謙回到辦公室。
    裏間的小隔間是個簡易的休息室，擺著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衣櫃。
    他和衣躺下，窗外的蟬鳴斷斷續續，倒也襯得午後格外安靜。
    不過兩小時，張澤謙便醒了，洗了把臉，精神頭又足了起來。
    下午一上班，張澤謙拿起王亮早上送來的另一個文件袋——裏麵是五位秘書人選的資料。
    張澤謙逐頁翻看，發現這五人有個共同點：都是秦安本地人，且清一色是名牌大學畢業。
    看罷，張澤謙在其中兩份資料上輕輕做了記號。
    一份是周寧的：35歲，九零後，在省委辦公廳待了六年。
    碩士畢業後先在長安區委工作，2019年才調入省委。
    畢業於秦安師範大學，家就在長安區杜林區，離省委大院不過兩三公裏，通勤極為方便。
    另一份是徐海峰的：33歲，副處級但享受正處級待遇。
    博士畢業後直接進了省委辦公廳，一年後就定了正科級，至今正好七年。
    家在南邊安平市下轄的一個縣裏，典型的“寒門貴子”，畢業院校那一欄寫著“甘南大學”。
    張澤謙手指在徐海峰的資料上頓了頓。
    小縣城走出來的高材生，韌性多半不差。
    更巧的是，甘南大學正是他的母校，算起來，這還是自己的小學弟。
    這麽想著，他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撥通了王亮的分機。
    “書記。”電話那頭，王亮的聲音依舊恭敬。
    “王亮，你安排一下，讓綜合處的周寧和秘書一處的徐海峰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先見見他們。”
    “好的書記，我馬上通知他們。”
    張澤謙“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順手將兩人的資料放在了辦公桌最顯眼的位置。
    ………
    敲門聲剛落，王亮便輕步走了進來，低聲道：“書記，周寧和徐海峰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讓周寧先進來吧。”張澤謙放下手中的筆，目光看向門口。
    周寧進門時，腳步穩而輕。
    他站在辦公桌前，微微躬身：“書記，您好，我是辦公廳周寧。”
    周寧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坐吧，小周。”張澤謙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周寧應聲坐下，腰背挺得筆直，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
    張澤謙看在眼裏，暗暗點頭——這份坐姿裏透著規矩和幹練。
    隻是細看之下，年輕人的額角已沁出薄汗，握著褲子的手指也微微蜷著，顯然還是有些緊張。
    沉默了片刻，張澤謙先開了口：“聽說是本地人？”
    “是的書記。老家在陝北，小時候跟著父母搬到了省城，現在家就在長安區。”周寧的回答條理清晰，語速不快不慢。
    “成家了？”
    “結了，妻子是老家那邊的，現在在市實驗小學當老師。”
    周寧頓了頓，又補充道，“孩子剛上幼兒園，家裏老人能幫忙照看。”
    張澤謙又問了些工作上的事——比如在綜合處主要負責的文稿類型、是否接觸過跨部門協調工作。
    周寧都一一作答，提到具體業務時，緊張感淡了些，眼裏多了幾分篤定。
    “好，你先回去吧，等通知。”張澤謙抬手示意。
    周寧起身鞠躬，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片刻後，徐海峰走了進來。
    徐海峰進門時先笑了笑，眼神平和，不像周寧那般拘謹。
    坐下時腰背微微放鬆，卻也不失分寸，手指交疊放在桌上，姿態自然。
    張澤謙先問了家庭情況。
    “父親是縣裏的政協副主席，今年剛退二線，母親是中學老師。”徐海峰的語氣很坦然。
    “家裏就我一個孩子，現在愛人在省社科院工作。”
    “在辦公廳七年，主要做什麽？”
    “前三年在秘書二處跟著領導寫材料，後來到秘書一處，負責常委會議的記錄整理和部分政策解讀文稿。”
    徐海峰提到具體工作時，會下意識地微微前傾身體，像是在強調內容的準確性。
    張澤謙又隨口問了幾個對當前省內經濟政策的看法，徐海峰沒有立刻回答，頓了兩秒才緩緩道來。
    既說了成績，也點出了一兩個需要留意的問題，措辭很謹慎，卻能看出有自己的思考。
    等徐海峰離開，張澤謙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桌麵。
    周寧幹練規矩，一看就是踏實做事的類型，家庭背景簡單，本地人脈或許能派上用場。
    徐海峰沉穩有思路，甘南大學的校友身份添了份親近，談吐間也透著幾分格局。
    思來想去，他還是拿起電話：“王亮，你過來一下。”
    不多時。
    王亮便敲門走進了辦公室。
    “書記。”王亮開口道。
    “嗬嗬，坐。”張澤謙笑著開口道。
    隨即便拿出煙分給王亮一支便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良久。
    張澤謙看向王亮開口詢問道：“這倆人都不錯，說說你的看法。”
    “書記，其實我更傾向於徐海峰，他今年33歲，年輕，思維也跟得上，結婚兩年，還沒有小孩，羈絆也少。”
    “而且他父親也是基層幹部，他本人對於官場起碼比周寧是有見地。”王亮開口說道。
    張澤謙聞言也是點了點頭，畢竟這一點無可厚非。
    “還有一點就是周寧的外公在咱們省之前擔任過人大副主任。”王亮繼續開口說道。
    張澤謙聞言便明白了王亮話中之意，如此那周寧背景還是挺複雜的。
    要是選了他，到時候他外公的資源，早年間提拔起來的人肯定會向他靠攏過去。
    這可不是一個好事，想到這張澤謙便開口道：“那就先讓徐海峰跟一段時間吧，先看看再說。”
    “好的，書記。”王亮說完便起身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