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寒冬。
    天地一色，白雪皚皚。
    湖陽城外。
    一隊巡邏的軍士交接完畢之後，在牆根下尋了個背風的角落避寒。
    一行五人。
    為首的是一位身著青衣的年輕男子。
    其餘四人無不是胡須潦草的頹然漢子。
    隻是在麵對青年之時，臉上總是帶著幾分習慣性的討好神色。
    其中一位漢子尤其勤快。
    沒等幾人坐下，便急忙抽出闊刀將地麵的深雪拍散。
    露出了暗紅色的地麵。
    緊接著手手中浮現一塊極為寬大的灰色厚布鋪在一旁。
    神色幾近諂媚般邀請青年坐下：“裴小將軍，勿要嫌棄，先在此處避避寒。”
    姓裴的青年麵色平淡，聲音平和道：“小將軍的名頭不敢當。”
    “你還還是叫我本名裴青吧。”
    漢子沒有回應，而是又不知從何處摸出一些幹柴在空地上快速升起一籠火。
    順勢取了大塊羊肉以樹枝插了放在柴火上炙烤。
    “裴小將軍，你說今年冬天為何會如此寒冷？”
    “眼見著就要入春了，還是連日的大雪，冷風嗖嗖地刮，凍殺人也。”
    裴青臉上浮現出幾分哀傷。
    盤坐在灰布上的身子不由得打直了腰背。
    “半月前，我淩雪宗的一位師叔，戰死連陽橋。”
    漢子神色惋惜。
    靜默片刻之後才再次問道：“如此說來，得道之人羽化之後果然會伴隨著天地異變？”
    裴青沒有說話。
    伸出手接住一片片雪花。
    天寒地凍，雪花一時不能速融。
    裴青便默默看著，直到盡數化作清水。
    “或許吧。”
    “也或許是這片土地太過肮髒，老天爺看不下去，布下大雪以予清掃。”
    “還有…半月。”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其餘四位漢子卻並無疑惑。
    另一位坐在裴青身旁的漢子聲音沙啞著說著。
    “如裴小將軍這般易於相處的仙師終究是少數，我們倒是希望裴小將軍能多留一些日子。”
    “若是換了一位領軍，我等便少不得要挨餓受凍了。”
    裴青看向一旁說話的漢子。
    那漢子的脖子以下一大片黑色傷疤。
    是被那妖邪以法器傷到了，即便醫治完畢，也早就生出了無法挽回的後遺症。
    “非是我不願與你等相處，而是裴某更想盡快去前方殺敵。”
    聲音沙啞的漢子歎了口氣。
    “我們也是一樣的，如果不是上邊的安排，我等同樣更願意去前方殺敵。”
    “就算是上前送死，也好過躲在後方苟活。”
    一名麵龐略顯青澀、隻是胡須因為沒時間打理而略顯潦草的青年一臉淒涼。
    “我父親，我大哥，我的親弟弟，半月前便死在了前邊。”
    “父親臨死之前讓我一定要活下去，延續老武家的香火，但是就這破世道，如果不能徹底拔除那些惡鬼，延續香火也不過是白白為惡鬼們圈養家畜罷了。”
    “半月之後會有輪換，不論如何，武某一定要趕去前邊。”
    “就算是違抗軍令也無所謂了。”
    裴青十分意外地看向說話的年輕漢子。
    “好。”
    “那便同去同歸。”
    “不論誰能歸來，此處牆角，都要為未歸之人敬上一壺酒！”
    青年咧開嘴角。
    從火堆裏抽出一根相對筆直的樹枝插在地上。
    “如此，便說好了，同去同歸！”
    火堆邊的漢子拔出炙烤得香氣四溢的羊肉遞給眾人。
    “快些吃吧，之後可以趁機眯一會兒，再有兩個時辰，又輪到咱們當值了。”
    裴青接過羊肉。
    嘴角不知何時咧出了一個微笑。
    從儲物法寶內摸出了五壺酒水。
    分別丟給四人之後，自己啟開了一壺就著羊肉猛灌。
    聲音沙啞的漢子飲了一大口，頓時嗆得他咳嗽不已。
    不等嗓子稍稍舒服幾分，又立即灌了一大口。
    “好酒好酒！不愧是仙家佳釀，味道就是要比尋常酒水香醇不少。”
    天色已是近晚。
    濃雲遍布，更是比尋常日子黑得更快。
    陰雲低沉，似乎伸手就能觸及得到。
    四位軍士吃飽喝足之後，便也不顧渾身汗臭，紛紛挨在一起睡了過去。
    鼾聲四起，唯有裴青未眠。
    手裏長劍銀芒逼人，裴青依舊是抓起積雪不停擦拭著。
    驀地，不知何處遙遙傳來聲音。
    “敵襲！”
    “敵襲！”
    聲音先是細若遊絲，逐漸變得清明。
    “敵襲！狼騎來襲！”
    “狼騎來…”
    聲音戛然而止。
    裴青已是站起身來，隨手將長劍在衣服上擦去水漬。
    “諸位！請隨裴某赴戰！”
    裴青先是朝著身後的城池暴喝一聲。
    “敵襲！全軍列陣！”
    牆頭上，一陣陣高亢的聲音依次傳遞。
    很快城池內便有無數嘈雜之聲響起。
    城牆上一道道陣法泛出驚天光芒，將黑沉沉的天地照得光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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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在前，身後四位漢子提著統一製式的闊刀緊緊跟隨。
    裴青一直往前急速飛去。
    飛出去四五裏地，這才看到了地上掙紮的斥候軍士。
    軍士後背至於前胸一杆長槍貫通而過。
    口鼻滿是鮮血。
    嘴裏仍在嘟噥著。
    “敵襲！三萬狼騎！四位天象！”
    “速搬救兵！速去…”
    軍士氣絕，已然身死當場。
    裴青渾身顫抖著，三萬狼騎，便是當初攻城之時也不過五萬。
    如今忽然反撲，定是為了切斷前後方聯係而來。
    裴青朝著後方大喊：“你四人回城傳信，就說有三萬狼騎，四位天象來襲！”
    “快！”
    後方四人心神巨震，雙目渾圓，驚恐不已。
    沙啞漢子沉聲道：“武家後生，你年輕，腿腳快，你去通報，我三人為你掩護！”
    “娘的！你去啊！愣著幹嘛？”
    年輕漢子提刀猛奔而去。
    神色淒然，雙眼通紅。
    忽而漫天長槍如同箭雨般襲來。
    裴青隨手掐訣，一道晶瑩屏障將幾人籠罩。
    緊隨其後是一支支巡邏軍士冒著箭雨趕來。
    為首一人始終速度不減。
    “諸位，隨本道迎敵！”
    箭雨之後，地麵戰栗不止。
    轟鳴的聲音整齊傳來。
    大陣光芒之下，遠方地平線上一道由高大黑狼組成的黑線浮現身形。
    黑氣交織，衝天而起，似要與天頂陰雲一較高下。
    狼騎密密麻麻，將整個遠方地平線盡數占據。
    “諸位，若有幸存者，記住本道名號。”
    “青山觀浩陽真人是也！”
    道人飛上天空，隔著狼騎無盡距離便化作一道熾烈綻放的烈陽劃落而去。
    裴青渾身顫抖著。
    身形緩緩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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