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驟起清風。
    仿佛自虛空中發出。
    風雲變幻，山河改色。
    僅是輕輕吹拂，清風所及之處，世間之人卻紛紛打了個寒戰。
    分明已是盛夏，那清風拂過，卻讓人如墜雪原。
    世間同時刮起，沒有先後，沒有空隙，避無可避。
    恍如因果交纏，清風於世間每一處角落吹起。
    無數人心中猛然升起莫名其妙的明悟之感，腦海裏精神變幻，不知埋藏於何處的記憶悄然浮現。
    秋風城內。
    不止是清風。
    天空上陰雲密集，狂亂的猩風攪動得天地變色，黑雲壓下城池。
    仿佛觸手可及。
    天頂上層疊黑雲翻覆，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似乎正在炸開。
    濃雲驟然旋轉，霎時間天昏地暗，雷霆暴走。
    城內人人自危，仿佛頃刻便有天劫殺至。
    一處客棧內，身體上落滿了灰塵的青年猛然睜開雙眼。
    不顧一切衝出屋子，對著天空上的旋渦大喊道。
    “大哥！你還好嗎？”
    天空上旋渦似是凝滯了分毫。
    一道冰冷至極的宏大聲音響起。
    四周之人卻仿佛聽不到一般，隻是紛紛好奇地看向張挽。
    “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挽弟，大哥走了，此一去，唯恐便是永別。”
    “答應過挽弟的酒水，若有來生，再做補償。”
    旋渦狂暴移走。
    張挽神色淒然。
    “大哥要去哪裏？”
    薑北那不同以往的陌生聲音遠遠傳來。
    “此去，複仇！斬敵！”
    張挽心急如焚，朝著旋渦狂奔追隨而去。
    不料隻是跑出去數十丈，便有一道身影悄然出現，輕輕伸手捏在他肩頭。
    “徒兒何去？”
    張挽神色變幻，一時間又是擔憂，又是欣喜。
    “師父！”
    “我要與大哥同生共死！”
    雲從散人嗬嗬笑道：“有這心思就夠了，他的忙，你幫不上。”
    張挽大喜道：“那師父會幫忙大哥嗎？徒兒請求師父幫幫大哥！”
    雲從散人哈哈大笑。
    “你這逆徒，就這麽相信別人？萬一你大哥是要去土城滅國，你也要幫嗎？”
    張挽沉默了，神色掙紮。
    “大哥不會這麽做的，他是好人！”
    雲從散人收斂起笑容。
    淡淡看了一眼天邊遠去的陰雲。
    “或許吧。”
    “這都是他的命，是他的選擇，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
    “不過呢，既然徒兒你都開口了，師父隻有你這麽一個弟子，不幫你幫誰？”
    “走吧，師父帶你去一個地方，或許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幫上你大哥的忙了。”
    “別問師父為什麽不直接幫他，師父就怕那家夥殺紅眼了，反過來給你師父一刀。”
    隨著薑北所在遮天蔽日的陰雲遠去，仿佛劫後餘生，秋風城內無數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隻是不等胸腹間的激蕩稍稍平靜。
    天空上，一道更加遮天蔽日的巨手猛然朝著大地抓來。
    透過層層陰雲，猛然抓向那旋渦中心。
    陰雲中心。
    薑北心神戰栗，一股令人窒息的感受猛然傳遍全身。
    周身猛然顫抖，幾欲當場爆體而亡。
    薑北胸中無盡怒火猛然迸發。
    右眼之中的旋渦再度浮現，臉龐上頃刻便布滿了無盡道紋。
    “高止！我要你死！”
    長刀在手，驚天刀芒似是要將整個虛空一分為二。
    刀芒無盡暴漲，裹挾著天地滅絕的無上殺意迎上巨手。
    而就在刀芒觸及巨手的瞬間，那巨手竟然悄然消失不見。
    薑北心中疑惑萬分，同時，心中的無盡怒火再也沒了宣泄的對象。
    隻得驟然加快速度，朝著最是讓他心神不寧的方向閃轉騰挪。
    秋風城某處角落裏。
    陸文秀的身體像是一下子變得更加蒼老不堪，駝著背，猛然喘著粗氣。
    吳道神色依舊驚駭。
    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陸先生，咱們這麽幫他，就不怕這位反過來清算書院嗎？”
    陸文秀咳嗽數聲，胸腹間的不適感總算是稍稍好轉。
    先是沉聲歎道：“高止這廝，竟已強橫至此！”
    隨即停止腰背：“既然他還是書院弟子，那我書院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清算？求之不得，某些老東西活得太久，腦子已經腐朽掉了，別說這位出手，便是他不出手，你以為院長這麽多年寂靜無聲是沒空搭理他們？”
    “就是很可能會苦了蒼生，也不知道經過如此跌宕起伏，他的心性是否一如當初！”
    “唯有希望院長沒有看錯人！”
    吳道皺著眉頭，身上微微顫抖著。
    似乎還沒能從先前的壓迫之中完全恢複過來。
    顫聲道：“心性？可是我看向他之時，隻看到了無盡怒火，隻看到了暴怒和凶戾。”
    “這樣的他？真的還值得書院袒護嗎？”
    陸文秀歎息道：“所以，我讓你多看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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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長與聖君未雨綢繆，早早便作謀劃，照你看來，莫非毫無用處？”
    “罷了，小吳啊，你還是修心不夠啊，如何能在將來接過你師父的大旗？”
    “此間之事暫時告一段落了，之後你便去紅塵之中再走走看看吧。”
    ……
    距離南州萬般遙遠的出雲國內。
    無盡彌漫的死亡氣息經過清風稍稍吹拂，竟然憑空消散了不少。
    諾大出雲國版圖內，到處野獸橫行，四處鴉鷲盤旋。
    出雲國幾乎盡數化作了廢墟。
    唯有中心那座無盡奢華的城池，此時黑霧繚繞，無數惡鬼淩空而立。
    城牆下，是一望無際的正道聯軍。
    無數帳篷鱗次櫛比，從天際蔓延至城外百裏。
    大軍壓境，攻伐已是多年。
    清風拂過之後，聚集了大半正道修士的偌大地盤竟是忽然躁動不已。
    或是驚駭，或是暴怒，或是痛苦，或是悲鳴。
    人們神情各異，或多或少，每個人心中都有許多朦朧記憶浮現。
    聯軍最中心那最高的帳篷內。
    原本眾多修道大能正激烈討論著戰況，忽而安靜下來。
    趙虛儼然在列，作為春境大掌教，不論是物資還是援軍，春境都付出極多極多。
    此時趙虛一臉傻笑。
    “原來如此！總算是全部理清了。”
    “我就說與你有緣吧？大哥！”
    不戒亦是差不多的景象，神態癲狂，滿是狂喜之色。
    “真是讓人…懷念啊！”
    紅實與花霖對視一眼，紛紛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發自內心深處的欣喜之色。
    欣喜僅是持續了一刹那，很快變成了濃濃的擔憂。
    兩人早就知曉薑北的真實身份，隻是不曾想這因果翻覆、天道補足的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紅實喃喃道：“不該這麽快的，怎麽能這麽快？”
    猛然抬頭看向花霖：“這一次，你打算如何？”
    花霖麵色略帶冷意：“不如何，他做什麽，本君便也要做什麽，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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