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血門的刹那，濃重的血腥味撲麵灌入鼻腔，就像屠宰場浸泡在血水裏的生鐵。但這彌漫在眼前的猩紅霧靄卻遠比生鐵致命——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結晶微粒擦過皮膚時，會像螞蟥般鑽進毛孔，在皮下炸開細小血花，形成密密麻麻的腐蝕孔。
    “別碰這些霧！”雪莉尖聲提醒著，蕾絲陽傘同時向前撐開，傘骨末端垂落的暗金掛飾快速旋轉著，將觸及屏障的血霧凍結成簌簌墜落的紅珊瑚。
    嘩啦！
    鎖鏈震顫的轟鳴聲從血霧深處傳來，常樂手中的結晶體隨之跳動起來，就像在呼應主人的召喚。
    舔了舔被血霧腐蝕開裂的嘴角，喝下一瓶初級治療藥水。
    腳下的血泊之中，散發著熒光的蛆蟲不斷跳躍，這些寄生蟲在腐敗的血汙中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吱吱聲，讓常樂的後頸泛起層層雞皮疙瘩。
    突然，雪莉的腳步停了下來，手中的陽傘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脆響。
    她的身體抖成了一團，鈷藍色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精心打理的黑色卷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雪白，劉海凝結的冰珠裏倒映著遠處遮天蔽日的陰影。
    雪莉根本不敢抬頭，那東西仿佛將名為“恐懼”的鋼印深深鑿刻在了所有神明的靈魂深處。
    那是來自太古紀元的餘燼，永恒王座誕生之前的混沌統治者……
    “太古毒龍，尼德羅格！！”常樂嘴裏念著那禁忌的名字，從雪莉手中拿過陽傘，破開前方的血霧，露出一條通往深淵的甬道。
    在甬道的盡頭，三百六十五根暗金鎖鏈正隨著粗重如滾雷的呼吸明滅著，鎖鏈的每一次閃爍，都在巨大的岩壁上投射出恐怖的剪影。
    在諸神遊戲的小說原文中，永恒王座尚未分裂成十二重神國的年代，統治虛空的是一群穿梭於光明與黑暗之間，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古龍。
    直到某天，從龍血中誕生的新神們，舉起了背叛的旗幟。
    鎖鏈的轟鳴驟然加劇，常樂掌心中的晶石也露出了核心處跳動的血管——這塊被聖光之主阿萊克藏匿起來的晶石，此刻已經顯露出它猙獰的真容——太古毒龍尼德羅格的心髒碎片！
    “諸神背叛了古龍，奪取了永恒王座。強大的尼德羅格無法被殺死，諸神隻能挖出它的心髒，並將這顆劇毒之心切分成十二份，交給十二名上位主神保管。”
    常樂複述著小說中描寫尼德羅格的原文。
    仿佛是在回應他的話語，血霧深處突然傳出鏽鐵摩擦般的聲音：“有訪客？是誰呀？”
    “來救你的，一介凡人。”常樂舉著陽傘穿過了血霧，永生難忘的景象隨之在幽暗的紅光中顯現。
    橫亙在密室穹頂下的巨生物完全超出了人類對“龍”的所有想象。
    它的身軀如同一座墨綠色的大山，脊椎被24柄巨塔般的長槍釘穿，展開的雙翼上，布滿了數萬億蠕動的蛆蟲，正瘋狂吸食著古龍的血液。刺入眼窩的兩根長錐已經長成了兩棵參天的血色世界樹，樹根盤踞於龍骨之中，不斷滴落的熒綠膿液在龍首下方匯成沸騰的毒潭。
    但真正令人窒息的，還是那些深深埋入古龍身體的鎖鏈。巨大的暗金符文鎖鏈與潰爛的龍肉共生出無數血管狀的組織，像蛛網一般將整具龍軀死死固定在地表——尼德羅格，已經和這座囚禁它的監獄融為了一體。
    “你是來……給我送點心的嗎？”巨龍腐爛的聲帶震得血池翻起了波浪。
    跟在常樂身後的雪莉突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轉身便想逃入虛空。
    常樂卻回頭一把將少女的手腕緊緊抓住。
    “你想幹什麽？！”雪莉驚聲尖叫著，抬腳便朝常樂的臉上踹去。
    “你冷靜點！”左手抓住雪莉飛來的腳踝，以一個微妙的姿勢控製住了已經嚇破了膽的前任冰海神。
    視線投向尼德羅格那近百米高的巨大龍首，常樂的聲音幹脆果斷，“我來帶你出去。”
    “出去？”龍喉裏的咕嚕聲在密室裏悠悠回蕩，就像在發出一聲聲苦歎，“我都快記不清究竟有多少獻祭者來到我麵前，他們無一例外，隻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而你也一樣——雖然我瞎了，但我依然能看到你心裏的欲望。”
    常樂的唇角微勾，將雪梨扔到血池裏，自己則蹚著黏膩的毒血，走向巨大古龍的嘴巴。
    越是靠近，人類的身軀就越發顯得渺小，就連古龍的一顆牙齒，都是需要仰望的參天巨物。
    “我的確有所求，而且我手上還有交換的籌碼——你的自由。”說著，常樂舉起手中的尼德羅格的心髒碎片。
    那小小的晶體在如山一般龐大的尼德羅格麵前宛如一粒塵埃，但晶體中的一聲聲脈動，卻分明與古龍的身軀產生著強烈共鳴。
    “你拿到了我心髒的一部分。但那又如何呢？就憑你，根本無法打破緊固我的枷鎖。”
    “你說得沒錯。”常樂的回答很是坦蕩，“以我目前的能力，確實沒辦法還你自由。但隻要我能集齊12枚碎片，就能幫你恢複至少兩成的力量。有了這兩成力量，你自己也能掙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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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德羅格沒有出聲，隻有伴著血腐氣的粗重呼吸，在密室中忽強忽弱地鼓動著。
    過了許久，那砂齒摩擦的沙啞龍音再次從喉底鑽出：“你，想要什麽？”
    常樂淡淡笑著，右手輕輕向前一揮，一張展開的黃色卷軸緩緩漂浮到尼德羅格那巨大的龍頭麵前。
    雪莉的眼珠子瞬間瞪大到了極致，她最清楚那卷軸是什麽東西——代行者契約！
    “你是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顧不上恐懼，雪莉飛撲過來，用冰寒刺骨的右手捏住常樂的下巴。
    就在這時，尼德羅格那山一般巨大的頭顱突然向上抬起，拉扯著從眼窩中向下蔓延的血色世界樹的根須，同時也牽動了融入身體的暗金鎖鏈。
    囚禁巨龍的上古結界感受到了尼德羅格的掙脫，巨大的光柱從天而降，卷起的熱浪將地麵的血池瞬間蒸幹。
    常樂差一點就被熱浪烤熟了，還好雪莉及時撐開陽傘，這才勉強抵擋住這股要命的衝擊波。
    但尼德羅格的掙紮並沒有停止，它雖然無法使出曾經身為上古龍神的力量，但壓製它的結界，此刻卻成為了它最為強大的武器。
    陽傘終於支撐不住，在炙熱的聖光中化成了碎片飛灰，常樂與雪莉雙雙暴露在致命的聖光之中。
    “瘋子！”
    雪莉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同時褪去人形偽裝，化身成一頭全身覆蓋魔化鱗片的巨大魔鬼魚。
    寒氣從展開的雙翼間噴薄而出，瞬間形成一麵巨大冰牆。光滑的冰牆表麵如同鏡子一般，將聖光反射向他處。
    即便如此，被擋在雪莉身後的常樂還是遭了殃。他的衣服在一瞬間碳化，全身上下的皮膚同時開裂、燃燒，轉眼變成了一個“火人”。
    “我知道你能看見契約的內容！我要的隻是一縷龍魂！如果我成功了，你可以毀滅整個神界！用微不足道的尊嚴，換複仇的快感！這買賣很劃算！！”常樂嘶吼著，嗓子眼幾乎含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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