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我們不進去嗎？”釋側首疑惑地問。
    “進。”舒陌深吸幾口氣，不再猶豫，抬手敲門。
    “咚咚咚～～”
    “來了。”裏麵的人回了一句。
    “哢噠～～”一聲，門被打開，舒耀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大哥、釋哥。”看到兩人，舒耀驚喜地喚了聲，側身讓二人進去。
    看到病床上歪嘴斜眼、麵部表情僵硬、滿臉皺褶的人，舒陌愣住，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他爸。
    他在腦海裏幻想過很多他爸的樣子，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副模樣。
    沉默半晌，舒陌終於邁開沉重的步伐，走到病床邊坐下，哽咽著叫了一聲：“爸。”
    病床上的人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直視著前方，舒耀不得不上前提醒：“大哥，爸的耳朵不好使，要叫大聲些他才能聽見。”
    聞言，舒陌聲音提高了些：“爸。”
    這一次，病床上的人有了反應，晃悠悠、慢吞吞的移動頭部，看向床邊，口齒含糊、語速極為緩慢地問：“耀耀，你剛才在說什麽？”
    “爸，是我，我是舒陌。”舒陌眼眶酸澀，顫抖著聲音，有些急切地想讓床上的人認出他來。
    即使年過半百，在見到舒建國的這一刻，仍是產生了些雛鳥情結，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夠認出他，上演一出父子相認的感人戲碼。
    “舒？陌？你說你大哥啊，他不見了，消失了，把我們丟下不管，是個很不負責任的人。耀耀，你可不能學他。”舒建國像是沒有聽清，雞同鴨講、含糊不清。
    舒陌心中所有的感人情結消失，果然，他就不該對他爸有期待。
    又糾正了幾次，舒建國仍是文不對題，認不出人，一說到他就隻有責備，沒有一點關心之語。
    舒陌隻能暫時放棄糾正，給舒建國把了下脈，起身對舒耀說：“我有話要問你，我們出去說。”
    說完，邁步走出病房。
    舒耀彎腰說了聲：“爸，我出去一會兒。”再跟機器人看護吩咐了幾句話，便匆匆追了出去。
    釋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舒建國，也跟了出去。
    舒耀在電梯口追上舒陌，兩人乘坐電梯出了住院部，一路沉默，最後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下，誰都沒有先開口。
    知道兩人有事要談，釋找了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雙手抱胸，背靠大樹默默等待。
    舒陌身體微微前傾，胳膊撐在大腿上，食指交叉，平視前方良久，澀聲道：“爸喜歡抽煙、喝酒，得肺癌我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竟會中風。”
    舒耀心中震驚，他沒想到他哥竟隻是把了下脈就看出了爸的病症。
    快速將震驚壓下，組織好語言，說道：“三個月前，爸被查出得了肺癌中期，他想讓他的侄子侄女出錢給他治病，他們自是不願意出錢，還以爸快死為由想要霸占爸的房子，爸氣急之下就中風了，見爸的情況不對，他們直接跑走，要不是阿姨買菜回去看到大門沒關進去看了一下，爸可能在那天就死了。”
    舒陌半晌無言，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又揉了揉眉心，覺得腦仁疼，他實在無法理解他爸的腦回路，怎麽會天真的認為那些人會出錢給他治病。
    “你媽當時沒在家嗎？”
    舒耀一臉平靜地答：“我媽受不了爸對他的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比對我們還好，在我8歲那年他們就離婚了。”
    舒陌心道，他這小後媽比她媽聰明多了，知道早些止損。
    “他們離婚後我跟我媽一起生活，很少和爸見麵。而且，爸退休時把他的公司交給了堂哥舒緒，存的養老錢也被他們明裏暗裏借走，所以爸才會去找他們要錢治病。”怕被誤會，舒耀繼續補充道。
    “爸的公司……應該沒你的份吧。”舒陌肯定道。
    舒耀愣了一下才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舒陌靠在椅背上，目光悠遠地看著天空，這麽多年，他爸真是一點沒變，把所有好東西給他的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隻有在沒錢或有事時才會想到他們。
    “大哥，我不是不願意出錢給他治病，我……我隻是……”舒耀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沒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舒陌拍了拍舒耀的肩膀，他知道未竟之語是什麽，隻因——他和舒耀一樣，對他們共同的父親心裏有怨。
    一陣無言地沉默過後，舒陌看向舒耀，說道：“這些日子為了照顧他，你應該請了不少假，接下來就由我來照顧，你銷假回去上班吧。”
    “其實我一周隻來看爸一次，平常都是機器人看護在照顧爸。而且我的工作是自由文獻修複者，不需要請假。”舒耀撓了撓頭，心中有些忐忑，怕被責怪。
    “哦。”舒陌點了點頭，不知道他這便宜弟弟的忐忑感從何而來，不過他也不打算問就是了。
    “爸這段時間的醫療費、住院費、看護費這些你統計個數據給我，我們對半攤，隻是……我才剛回來，手上沒錢，你看能不能用其他東西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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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不用攤，我既然已經給了，就沒想過要跟你們攤。”舒耀擺了擺雙手說道。
    “什麽叫你們？”舒陌猛地轉過頭，眯著眼厲聲問。
    舒耀縮了縮肩膀，感覺他哥這副樣子有些可怕，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回：“就是爸在我之前，還和他的前女友生了個女兒。”
    他爸的前女友，不就是那個小三？他記得那個小三的年齡比他爸小不了幾歲，當時她應該也有近40歲了吧，居然還願意懷孕並在分手後把孩子生下來？
    這簡直是太離譜了！
    他爸長得又胖又矮，除了很會哄人，幾乎一無是處，也不知道他媽和那些女人看上了他爸哪一點，竟全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還願意給他生娃。
    “大哥，你要不要見見二姐？”舒耀挪了挪屁股，離舒陌遠了些，小心翼翼地問。
    “不見。”舒陌毫不猶豫地拒絕。
    別跟他說什麽孩子無辜，一切都是她媽媽的錯。
    全都是狗屁！
    她媽在明知道他爸妻兒的情況下還來勾引，能是什麽好人？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又能是什麽好人？
    要是歹竹能出好筍的話，藍家又怎認為舒耀是獨生子？
    所以隻可能小三的女兒也不是個正經人，舒耀並不承認有她這個姐姐罷了。
    本就膈應她的出生，還不是個正經人，他不僅不見，也不會認，誰來說理都不可能改變。
    舒耀“哦”了一聲，摸了摸鼻尖，大哥不想見就不見吧，反正他也不想見那個便宜二姐。
    “我們回病房吧。”舒陌站起身，他們出來得也夠久了。
    “嗯。”舒耀點了點頭，起身跟舒陌一起回病房。
    “陌陌，你們談完了？”看兩人準備回病房，釋趕緊擺脫那些圍著他的病人，跟上舒陌他們的步伐，將害怕擱在心裏，打算沒人時再說。
    這裏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一個個跟沒見過獸人一樣，眼冒綠光的盯著他，像是想把他吃了似的。
    “嗯，談完了。”舒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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