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1樓，舒陌沒有坐電梯，而是走樓梯上去，待到曾經的家門口時，所有的情緒都已經整理好，抬手按下門鈴，摸著小紫背上的毛等待屋裏的人來開門。
    很快，門被打開，一道蒼老沙啞地聲音傳來：“小耀，是你嗎？”
    緊隨其後，一個頭發花白、滿麵皺褶、身材矮小瘦弱、目光混濁，身著藏青色t恤、亞麻長褲，腳上穿著一雙藍色涼拖的老人映入眼簾。
    “媽。”舒陌叫了一聲，眼前的人雖滿臉皺褶，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人是他媽。
    聽到稱呼，蔡桂花愣了一下，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眼前人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媽。”舒陌又叫了一聲。
    “小陌，是小陌嗎？”蔡桂花仍有些不確定，眼淚卻已潸然落下，抬手想去拉舒陌，像是想到什麽手在半空中停下，顫顫巍巍地放下，捏住t恤下擺邊緣處。
    “是我。”舒陌主動上前抱住蔡桂花，眼眶有些許濕潤，這些年來，除了和釋發生關係的第二天，他再沒哭過，此時卻是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小陌，小陌，你終於回來了。”蔡桂花終於忍不住抬手抱住舒陌，帶著哭聲一聲聲叫著“小陌”。
    舒陌控製不住地流下眼淚，卻很快止住，輕拍著蔡桂花的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舒耀紅著眼眶看著這感人的一幕，釋則抱著早已從舒陌懷裏下來的小紫安靜地看著。
    等蔡桂花停止哭泣，稍微整理好心緒讓三人一貓進屋，已是半小時之後的事。
    舒陌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除多了些電子器具、看著舊了些，裝修和他穿越前幾乎一模一樣。
    “陌陌，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嗎？”釋好奇地左顧右盼。
    “不是。”
    舒陌搖了下頭：“我是在離這個城市不遠的小縣城的一個村子裏長大的，過兩天我帶你回去跟外公、外婆上墳，順便給你看看我長大的地方。”
    想起釋不知道外公、外婆是什麽，又補充了一句：“外公、外婆就是阿公、阿嬤。”
    “哦。”釋了然地點了下頭，問：“陌陌，要不要給媽一些東西？”
    因兩個世界的稱呼不同，“媽”這個字，釋說起時有些別扭。
    “要。”
    舒陌這才想起他們竟忘記了給他媽準備東西了，抬頭看了眼在廚房背對著他們洗水果的蔡桂花，拿了些水果和米麵糧油出來。
    不是他不想送金銀首飾，而是一個獨居老太太戴這些東西容易被人惦記，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不如送些實用的更實在。
    蔡桂花端著果盤從廚房裏出來，殷勤地招呼：“小陌，小耀，還有這位……”
    “媽……不是，阿姨，我叫釋，我來端。”釋緊張地迎上去接過果盤，悄悄觀察蔡桂花的神色，不知道最開始的稱呼被她聽進去沒有。
    舒陌和舒耀繃直了身體，見蔡桂花神色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哦，釋，你們快吃水果，我今早剛買的，可新鮮了。”手裏沒了果盤，蔡桂花邊去飲水機前倒水，邊招呼道。
    “媽，我來倒，你去坐著休息。”舒陌起身，接過倒水的活。
    蔡桂花慢騰騰走到沙發前坐下，右手虛握放在膝上，左手包住右手，指尖無意識地輕撓。
    舒陌倒好溫水，放到茶幾上，坐到釋旁邊的位子。
    茶幾上，四杯溫水，一碟果盤，一副要閑話家常的既視感，卻無人說話，所有人都沉默著。
    良久，蔡桂花像是鼓足了勇氣，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開口：“小陌，這些年……你去哪裏了？過得好嗎？”
    “我不能告訴你我去了哪裏，但我可以告訴你，我這些年過得很好。”
    “過得好就好。”蔡桂花喃喃低語一句，又有些期待地問：“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要走，我還能在這待兩個多月。”舒陌不打算騙她，老實回答。
    蔡桂花拿起茶幾上的紙杯，喝了口水掩飾心中的低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沒話找話地問：“你見過你爸了嗎？你知道他已經是肺癌晚期，又腦中風快死了嗎？”
    心中想說的不是這些話，但那些話，她說不出口。
    “知道，我已經去看過他了，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給他送終的。”舒陌點頭道。
    “你知道嗎？當年那個女人，為你爸生了個妹妹，你有見過他嗎？”
    “舒耀跟我說了，但我不想見她，也不會認她。”
    “你該見見她的，你們到底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蔡桂花語重心長道。
    “媽，你忘了是她媽勾引爸出軌，這才使得你們離婚的嗎？”舒陌提高聲音，不敢相信他媽居然要他認那個小三的女兒。
    “我知道，但孩子是無辜的，她當時還沒出生，怪不到她頭上。”蔡桂花鬆弛的眼皮微合，盯著手裏的水杯，輕聲說。
    “媽，那個小三的女兒我絕對不會認，你別再勸我了。”舒陌胸膛猛烈起伏，態度堅決道。
    他簡直要被他媽給氣死，什麽叫孩子是無辜的？什麽叫沒出生就怪不到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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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能把她是他爸和那小三出軌的產物的身份抹掉嗎？這些就能把她的出生給他帶來的傷害抹掉嗎？
    不能！
    所以，憑什麽讓他消除芥蒂，認那個小三的女兒？
    釋悄悄抬手輕撫舒陌的背，想讓他消氣。
    舒耀一臉擔心地看看舒陌，再看看蔡桂花，不知該不該插嘴。
    蔡桂花的嘴囁嚅幾下，歎了口氣，沒有再勸。
    一陣長久地沉默後，舒陌和蔡桂花又說了幾句話，然後帶釋去看了他曾經住過的主臥，把拿出來的米麵糧油搬到櫃子裏放著，水果也放到冰箱。
    再和他媽加上綠泡泡，留下手機號。
    接著，一起做了頓晚飯吃，吃完洗完碗，舒陌他們就準備回去了。
    離開前，蔡桂花一臉期待、小心翼翼地問：“小陌，這兩個多月你能搬來跟我一起住嗎？”
    “抱歉。”舒陌沉默一瞬，還是拒絕了，見他媽期待落空，佝僂下的身影，有些心軟地補充了一句：“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你想見我就隨時給我打視頻，我看到了隻要不忙我都會接。”
    電子時代，想要見麵不用擔心距離問題，隨時都能見麵。
    “好。”蔡桂花挺直背脊，露出一個燦爛地笑容。
    舒陌深深看了一眼那張滿是皺褶、缺了上下兩顆門牙、其他牙齒明顯有些鬆動的笑臉，低聲說：“媽，我們走了。”
    說完，走出去把門關上，同時把那張笑臉關在門裏。
    他並沒有急著走，就站在門外盯著門看，他知道他該答應她搬來跟她一起住。
    但她曾拋下他兩次，一次是幼時把他丟給外公外婆帶，一次是為了自以為能托付終身的愛情，原因他能理解，也尊重她的選擇，可仍有心痛的感覺，這些心痛變成隔閡，讓他再也無法跟她如正常母子一般生活。
    再加上兩人的觀念不一樣，所以他隻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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