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有兄在,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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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白南的慘叫聲像一把鈍刀刺進何爭的心髒。
他看見那滿臉橫肉的漢子一把揪住白南的衣領,將瘦弱的少年提了起來。
“小啞巴,今天你要是不賠錢,老子就把你賣到牙子裏抵債!“
漢子獰笑著,唾沫星子噴在白南蒼白的臉上。
何爭的手指深深摳進土牆,指甲縫裏滲出血絲。
他渾身顫抖,一股久違的怒火在胸腔裏燃燒。
那少年——他的弟弟——正在被人欺淩!
“住手!“何爭猛地推開院門,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四個漢子同時轉頭,為首的胖子眯起眼睛打量何爭:
“喲,又來個多管閑事的。“
白南看見何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隨即又變成更深的恐懼。他拚命搖頭,嘴裏發出“啊啊“的聲音,示意何爭快走。
何爭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白南身邊,擋在他麵前:
“幾位大哥,有話好說。竹筐有問題我們願意賠償,何必動手傷人?”
“賠償?”胖子嗤笑一聲,一腳踢翻旁邊的竹筐,
“你知道我們損失了多少?整整一頭驢!就因為這破筐子散了架,貨物全摔壞了!“
何爭眼角瞥見地上散落的竹筐——那根本不是他們做的。
筐子的編織手法粗糙,竹條也非他們常用的那種。
這分明是栽贓!
“這筐子不是我們做的。”何爭沉聲道。
“放屁!”
旁邊一個瘦高個衝上來推了何爭一把,
“老子親眼從你們攤上買的!”
何爭被推得踉蹌幾步,強壓著怒火站穩。
他不能動手,不能使用武功。自從那件事後,他發誓再也不動用真氣……
“大哥,我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一個齙牙漢子猥瑣地笑道。
胖子眼睛一亮:
“有道理。小啞巴不值錢,這個倒是……”
說著伸手要去摸何爭的臉。
何爭本能地側身避開,這個動作激怒了對方。
“還敢躲?”胖子臉色一沉,掄起拳頭就朝何爭麵門砸來。
何爭完全可以輕鬆躲開,甚至可以一招製服對方。
但就在他準備動作的瞬間,那天的畫麵又浮現在眼前——鮮血、慘叫、密室中的身影……他的身體僵住了。
“砰!”
重拳結結實實打在何爭臉上,他眼前一黑,踉蹌著後退幾步,嘴角滲出血絲。
“啊……啊啊!!”
白南掙紮著爬過來,用身體擋在何爭前麵,對著惡徒們拚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小啞巴,識相的就滾開!”
滿臉橫肉的胖子啐了一口,伸手就要推開少年。
就在對方手掌即將碰到胸口的刹那,何爭的武學本能幾乎要自行發動。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一個反手擒拿就能折斷對方手腕的畫麵。
但記憶中的慘叫聲突然在耳邊炸響,一條條一樁樁的滅門慘劇好似在他眼前閃過。
“呃!”
何爭硬生生壓製住反擊的衝動,任由那隻粗糙的大手重重推在自己胸口。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撞在院牆上,揚起一片灰塵。
………
在那矮牆外的一處平樓屋頂,夕陽如血,灑下一片淒美的餘暉,剛好將少年院子中的景象盡收眼底。
南宮伊站立於屋頂之上,身姿亭亭玉立,但此刻她的眼中卻是淚光點點,梨花帶雨,仿佛一陣輕風就能將她吹倒。
“夫君……夫君!先生!”
南宮伊拽著身旁嚴端的袖子,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焦急與懇求,
“我要去救他!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
嚴先生麵色鐵青,脖頸處的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這個平日裏儒雅沉穩的中年人,此刻眼中血絲密布,宛如憤怒的獅子。
他緊緊咬著牙關,決然地拒絕了南宮伊的請求。
“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我們要是現在插手,他就前功盡棄了!”
嚴先生的聲音沉悶無比,卻宛如雷鳴般在南宮伊的耳邊炸響。
嚴端袖袍下的手死死地攥緊,力道大到指甲已經深深嵌入肉中,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滴下,如同綻放的紅花。
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的動搖。
“可是……他們……”
南宮伊還想說什麽,卻被嚴端直接打斷。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沉聲說道:
“他是我弟子!我相信他!”
聽到嚴先生決絕的話語,南宮伊的心仿佛被重重一擊,她泄了氣,身子微微顫抖著。
她想要避開眼去,但心中的痛處卻像一根刺一樣,讓她死死地盯著小院之中,無法挪移目光。
嚴先生雖然麵無表情,但此刻心底卻是心疼不已。
他望著小院中的方向,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一句話:
“爭兒……快了……加把勁……快了!”
小院中………
“就這點能耐也敢逞英雄?”
見到何爭被自己擊退那胖子哈哈大笑,轉頭對同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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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細皮嫩肉的,打壞了多可惜。”
瘦高個陰笑著湊上來,突然一拳搗在何爭腹部。
這一拳帶著試探的意味,並不太重,卻正好打在氣海穴附近。
何爭悶哼一聲,條件反射地要運功抵抗,又在最後一刻強行散去了凝聚的真氣。
劇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何爭彎下腰,冷汗瞬間浸透了粗布衣衫。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
不用武功……不能再用武功……
“哇...啊!”白南掙紮著要撲過來,卻被齙牙漢子一腳踹回牆角。
“別急,馬上就輪到你這小啞巴。”
胖子獰笑著,突然抓住何爭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
“老子最討厭你這種裝清高的小白臉。”
鐵錘般的拳頭迎麵砸來,何爭眼前炸開一片金星。
鼻梁傳來斷裂的劇痛,溫熱的鮮血立刻湧出鼻腔。
他嚐到鐵鏽味的液體流進喉嚨,卻仍死死盯著白南的方向。
第二拳接踵而至,這次打在右眼上。何爭的頭猛地偏向一側,耳邊嗡嗡作響。
他模糊地看見白南在拚命搖頭,淚水在少年髒汙的臉上衝出兩道痕跡。
“還挺能扛?”
胖子揪著何爭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給我打斷他一條腿!”
木棍帶著風聲呼嘯而來,重重砸在何爭左腿外側。
鑽心的疼痛讓他終於跪倒在地,但他仍用雙臂死死護住頭部。
更多的拳腳落在背上、肩上,每一下都像燒紅的烙鐵。
何爭在疼痛的間隙中艱難呼吸。
他其實清楚地知道每個攻擊的來路,能預判每個動作的軌跡。曾經的他,
可以在這樣的圍攻中閑庭信步。
但現在,他選擇蜷縮成一團,用血肉之軀承受一切。
“嗚...嗚哇!”
白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穿透了毆打的聲音。
一根竹竿突然狠狠抽在何爭脊椎上,他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白南正被兩個漢子拖向院門,少年拚命伸著手,五指張開像要抓住什麽虛無的希望。
耳畔還一息聽到那漢子在說著什麽
“先給這小子拿去牙子賣了,你們幾個看好他。老子回來好好炮製!”
“哢哢!!”
這一刻,何爭的內心有什麽東西斷裂了,眼前的一切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要贖罪!
那麽眼前的罪惡一定要阻止!
哪怕舍了一切!他也不願看到再有無辜的人在他眼前逝去!
多日來的平淡生活一幕幕在何爭眼前劃過,不知什麽時候他開始喜歡這種平靜……
一瞬間何爭突然明白了——有些東西,值得他再次拿起那把血淋淋的劍!
“放……開……他……”
何爭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啥?”
胖子愣了一下,隨即大笑,
“這小子還——“
話音未落,何爭的身影宛如一抹幽靈,刹那間從原地消失,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隻留下一抹殘影在空氣中顫動!
下一瞬,胖子隻覺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好像被一頭狂奔的野牛猛然撞擊,整個人如同被巨浪卷起的破布娃娃,
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院牆上,震得牆上塵土簌簌而落,彌漫起一片黃霧,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胖子重重落地。
其餘三人還未及反應,何爭已如鬼魅般閃現至白南身旁。
他的身影快若閃電,動作淩厲而決絕,宛如一抹黑色的旋風,席卷而來。
他雙手成爪,指尖如鉤,閃爍著寒光,精準無誤地扣住了兩個架著白南的漢子的手腕。
那力度之大,仿佛能捏碎磐石,隻聽得“哢嚓”兩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宛如枯枝在寒風中斷裂,兩個漢子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抱著變形的手腕,痛得跪倒在地,臉上滿是痛苦與驚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最後一個齙牙漢子見狀,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轉身就要逃跑,好似身後有惡鬼追魂,雙腳發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何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閃過一絲寒芒。
他腳尖輕輕一挑,地上一根竹條便如靈蛇般躍起,在他手中翻飛纏繞,隨他手指一揮,竹條瞬間化作了一道閃電。
“嗖——”
竹條如同離弦之箭,帶著淩厲的氣勢和呼嘯的風聲,穿透那齙牙漢子的褲腿,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那漢子慘叫一聲,身子猛地一顫,宛若被釘住的蛤蟆,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腿被竹條穿透,臉上滿是恐懼。
整個院子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幾個惡徒痛苦的呻吟聲和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氣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何爭站在原地,呼吸平穩如初,麵容冷靜淡定,好似剛才那雷霆般的出手,與他毫無關係。
“啊……嗚……啊!”
微弱的呼喚讓何爭回過神來,何爭可以看到少年的嘴型顯然是個“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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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跪到白南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
白南滿臉是血,卻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何爭,顫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何爭的臉,好像在問“你沒事吧“。
何爭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他緊緊抱住白南瘦弱的身體,聲音哽咽:
“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出手的……“
白南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指了指何爭,又比劃了一個“厲害”的手勢,眼中滿是崇拜。
何爭苦笑一下,輕聲道:
“我們先把這些垃圾清理出去。”
他起身走向那幾個哀嚎的惡徒,眼中的溫柔瞬間化為冰冷:
“滾。再讓我看見你們靠近這裏,斷的就不隻是手腕了。”
四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院子,連狠話都不敢留一句,仿佛小院中是洪水猛獸一般。
何爭關上門,轉身看見白南已經掙紮著坐起來,正用袖子擦臉上的血。
他的心又揪了起來,快步走過去:
“別動,我去打水給你清理傷口。“
當何爭端著水盆回來時,白南已經摩挲在一塊木板上寫好了字,舉給他看:
“兄會武功?”
何爭的手抖了一下,水盆裏的水蕩出幾滴。
他放下盆,沾濕布巾,輕輕為白南擦拭臉上的血跡,低聲道:
“嗯,會一點。”
白南眼睛亮了起來,又寫道:
“那教我?”
何爭的手頓住了。
教武功意味著要重新麵對那些他試圖逃避的東西。
但看著白南隱隱帶著期待卻又害怕被拒絕的眼神,他喉嚨翻滾一下,壓下了想要推辭的話。
“等你傷好了……”
何爭輕聲承諾,然後指了指白南身上的淤青,
“疼嗎?”
白南搖搖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在木板上寫下:
“有兄在,不疼。”
何爭的眼淚再次湧出。
他抱住白南,感受著少年溫暖的體溫。
這一刻,他意識到,也許上天讓他經曆這一切,
就是為了遇見這個純真堅強的少年,為了讓他明白什麽是真正值得守護的東西。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而目睹了一切的嚴端終於揚起了微笑,身旁的南宮伊也鬆了一口氣。
但那笑容一轉而逝,隨即眼中竟然閃過一絲冰冷說道
“來人!”
“先生!在!”
屋頂上瞬間出現了三個身著火紅衣袍的武者。
這些都是永和錢莊的供奉,每個人都有混圓境初期的實力,是派來跟著南宮伊為她提供保護之人。
這次哪怕是嚴先生這般氣度之人也真的生氣了,他握緊雙拳冷冷的說道
“人都聯係完了嗎?”
其中一個武者當即抱拳說道
“已經上下打點,揚州府知府已經知道此事!”
這時候南宮伊已經擦幹了眼中淚花,她冷若冰霜江南最大錢莊的獨女也綻出了絲絲恨意,隨後看了看嚴先生,而嚴端的眼中早有預料。
“讓這幾人,消失!”
“喏!”
“唰”的一聲屋頂上再無他人,早在嚴先生發現何爭行蹤之時就已經聯係了當地的官員。
金錢開道,行個方便!
畢竟隻是撫罩而已,他們自然不會不同意。
昏黃的日光下,嚴先生與南宮伊的神情好似遠山的雪。
此次之後,那幾個潑皮無賴雖然罪不至死,但也不要想從牢房中再出來了!
半晌兩人看著小院中,何爭已經收拾好了一切,整個人已經有了生氣。
為了這個家忙前忙後,而白南則是幾次想要幫助都被何爭以“為兄”的名義壓下,隻讓他臥床休息。
屋頂上的兩人都泛起了微笑。
“嚴先生,您學貫古今,怎麽今日行事這般爽利?當算不得書生呐?”
南宮伊看著嚴端早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那上下打點之事,並不是她做的。
顯然是嚴先生有先見之明早就吩咐下去。
而嚴先生則是輕搖著頭笑著說到
“今日我不是他師,是他父。孩子行至於此,無論如何我該幫襯就幫襯,但什麽劫什麽難還是要讓他自己來受!”
說著嚴端撫了撫長袍說道
“事情已了………”
“師……該做的已經做了,那麽父該做的怎麽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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