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當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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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不要!!”
小乞丐的呼救聲裏裹著哭腔,像隻被鷹爪攥住的幼雀,四肢猛地撲騰起來——破衣的袖子被掙得鼓鼓囊囊,露出的手腕細瘦如柴,
卻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指甲在泥地上劃出幾道淩亂的白痕。
可這掙紮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過是徒勞的顫動。
上衫狩的指尖帶著一股淬了冰的寒意,快得隻剩一道灰影。
那手指骨節粗大,指甲縫裏還嵌著暗紅的血垢,指風掃過莫瀟頸側時,帶起的氣流都刮得皮膚生疼。
“嗤”的一聲輕響,指尖精準點在頸後三寸的啞穴上,莫瀟的呼救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隻餘下喉嚨裏嗬嗬的抽氣聲。
緊接著,上衫狩手腕一翻,又在他心口、腰間連點數下,那力道看似不重,卻像數枚冰錐釘進皮肉,
小乞丐渾身猛地一顫,眼神裏的驚恐還沒來得及褪去,眼皮便如墜了鉛般重重合上,身子軟得像攤爛泥,徹底昏死過去。
上衫狩盯著那耷拉下來的腦袋,眉頭擰成個疙瘩,像是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飛快地在自己衣襟上蹭了蹭手指——那動作裏的嫌棄,仿佛這人不是個活人,而是塊沾了屎的石頭。
“帶著他,我們走!”
他的聲音裏還沾著未散的戾氣,像用冰碴子碾過砂礫。
剩下兩人先是一怔,那倭寇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顯然也嫌這小乞丐晦氣;
倒是那漢奸反應快,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笑,彎腰時後腰的贅肉擠成一團,伸手揪住莫瀟背後的破棉襖領子,像拎隻褪了毛的雞似的把人提了起來。
少年的身子在他手裏輕飄飄的,腦袋無力地晃蕩著,發間沾著的草屑和泥塊簌簌往下掉,
砸在漢奸手背上,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佝僂著背,快步跟上上衫狩的影子。
三道身影足尖在青瓦上一點,便如夜梟般掠起——上衫狩在前,灰光鬥披展開時像片掠過牆頭的陰雲,腳不沾地,隻在牆脊上留下幾不可見的淺痕;
身後兩人緊隨其後,那漢奸拎著獵物,臂彎裏的重量竟絲毫不影響速度,
三人身影在墨色的屋簷間起落,快得像三道被風吹動的煙,不過數息,便越過了丈高的城牆,隻在牆根處留下幾縷被夜風吹散的灰氣。
幾乎就在他們消失的瞬間,小巷口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十幾名明軍舉著火把衝了進來。
火光如跳動的橘色蛇信,舔過空無一人的巷道,照亮了地上那攤早已凝固的“血跡”,
還有牆角散落的幾片帶鏽的刀屑。
為首的軍官是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他一腳踹在旁邊的木門上,“砰”的一聲震得門板嗡嗡響,粗聲粗氣地吼道:
“人呢?剛剛的動靜呢?!”
士兵們舉著火把四下搜尋,火把的光在斑駁的牆麵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無數隻手在牆上亂抓。
有人蹲下身撚起那攤“血跡”聞了聞,皺著眉道:
“將軍,是血……還帶著點熱乎氣。”
另一個士兵則在牆角發現了半截斷裂的劍穗,上麵沾著幾根灰線,顯然是剛掉落不久。
可翻遍了整條巷子,別說人影,連隻耗子都沒瞧見,
隻有風卷著落葉在腳邊打旋,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他們的遲鈍。
“他娘的!”
絡腮胡軍官狠狠一拳砸在牆上,指關節撞得青石板“當”的一聲響,火星子都快迸出來了,
“這群倭寇狗賊!跟泥鰍似的滑!等老子抓住他們,定要扒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
他罵罵咧咧了半晌,火把被他攥得咯吱響,火焰都歪向一邊,最終也隻能咬著牙揮手:
“走!繼續巡邏!給老子盯緊了,但凡有半點風吹草動,立刻報上來!”
士兵們應了聲,扛著刀,舉著火把,罵罵咧咧地往巷子深處走去,火把的光越來越遠,像一串被風吹滅的星子。
而此刻,在臨近城牆的一處飛簷上,兩道身影正靜靜地立著。
月光如流水般淌在他們肩頭,小米兒抬手扯掉臉上的刀疤偽裝——那是用豬皮和桐油做的,
邊緣處還沾著點膠水,他隨手一扔,那片“刀疤”便如枯葉般墜向地麵。
他胸口的“傷口”處,碧綠的真氣正緩緩流轉,將浸透了雞血的布料烘幹。
柳昤雙則正用一塊素帕擦拭著短劍上的“血汙”,
她抬頭望向城牆外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月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輕聲道:
“他們走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那三道人影離去的方向,良久柳昤雙轉過頭來眼中帶著些許關心之色問道
“沒事吧?”
小米兒灑然一笑,右手還升騰著碧綠的真氣,衣物上的血液有些觸目驚心。
“小傷,估計兩三天就差不多了。
你的劍法我還是放心的,須臾之間避開所有經脈要血,要不是我下意識的收住真氣,估計這點血都流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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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小米兒的話柳昤雙也鬆了一口氣,的確這樣的一劍她還是有把握的,隻不過第一次出手傷害同伴總是會讓人惴惴不安。
看到柳昤雙眼中的擔憂盡去,小米兒也放鬆了精神道
“幸好莫哥兒提醒了一下,我沒穿赤虺甲,否則這一劍還不太好說呢。”
“這下好了,讓他們判斷,他們決定,當真是天衣無縫啊。”
柳昤雙點點頭,心中對於莫瀟的計劃也感到驚歎,她的目光看向城牆外的方向說道
“是啊,接下來就看他的了……”
…………
城牆外,三道人影見無人追來也就鬆了一口氣,畢竟現在是戰時容不下一絲意外。
上衫狩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乞丐冷聲說道
“哼!當真是晦氣。本大人來一趟就撈了這麽一個血食!”
身旁那人收起鬥披諂媚的說道
“大人莫急,剛剛我已經感受過了,這是個生蛋子,這樣的人不是正合神寵的口味嗎?”
另一個倭寇聽到這話也是點頭表示讚同。
聽聞此言,上衫狩的臉色終於好看一些,但還是帶著不耐之色催促道
“行了!我們得回去了,今天那兩個賤民打草驚蛇,沒有什麽機會了,快走!”
“嗨!”
“嗨!”
那漢奸應了一聲,麻利的將兩根長於三尺的細管拿出一根叼在自己嘴裏,剩下一根粗暴的插入了小乞丐口中。
三人對視一眼隨後扛起小乞丐,朝著滾滾江水縱躍而下。
“噗通!!”
水花濺起,一切好像又歸於平靜。
而在江水之下,三個人影口中咬著管子略微高於水麵用來喚氣。手腳上以奇異的韻律波動,好似遊魚一般飛快的朝前竄去。
連帶著昏迷的小乞丐也被兩隻手拉著仰麵朝上口中插著細管飛快向前。
江水裹挾著夜的寒意,像無數根細針紮在皮膚上。
三個倭寇咬著竹管,齒間嚐到一股苦澀的竹腥氣,卻絲毫不敢鬆口——那細管是他們在水下換氣的唯一依仗。
小乞丐被兩人架著胳膊,仰麵朝上浮在水麵,口中的竹管被粗麻繩死死捆在嘴角,繩結勒進皮肉裏,滲出血珠,與江水混在一起。
上衫狩遊在最前,草蓑早已被水浸透,貼在身上像層冰冷的鐵甲。
他足尖在水中飛快點動,每一次發力都帶著一股旋勁,將水流破開一道無聲的水痕。
身後兩人亦步亦趨,架著乞丐的手臂肌肉賁張,指尖幾乎要掐進少年的臂膀裏。
乞丐的衣襟被水流扯開,露出單薄的胸膛,隨著水波起伏,偶爾能瞥見他鎖骨處一道淡黃色的舊疤看起來猙獰無比。
一炷香的功夫,在水下仿佛漫長得像一個時辰。
當岸邊的亂石終於刺破水麵的輪廓時,上衫狩猛地抬頭,鬥笠邊緣甩出一串水珠,砸在一塊礁石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他左手在礁石上一按,借力翻身躍上岸,草蓑下擺“嘩啦”一聲甩出半丈遠的水跡,在泥地上匯成一灘小小的水窪。
“咳……咳咳!”
右側的倭寇剛把莫瀟拖上岸,就忍不住扯掉竹管劇烈咳嗽,喉間湧出帶著血絲的涎水。
左側的漢奸連忙掏出火折子,湊到嘴邊吹了吹,橘紅色的火苗舔舐著潮濕的空氣,
照亮他臉上諂媚又猙獰的笑:
“上衫大人,前麵那棵歪脖子柳下,就是咱們藏的船。”
上衫狩沒應聲,隻是抬手摘掉鬥笠,露出一張布滿皺褶的臉——左額上有道月牙形的刀疤,
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塊皮肉,此刻被水一泡,泛著猙獰的紅肉。
他猩紅的眼睛掃過小乞丐,見少年仍昏迷不醒,腳尖在他腰上不輕不重地碾了碾,見對方毫無反應,才冷哼一聲:
“廢物一個,倒省了力氣。”
小船被粗麻繩拴在柳樹上,船身裹著厚厚的淤泥,看起來像塊浮在水麵的爛木頭。
上衫狩抬腳踹在船板上,“咚”的一聲悶響,驚飛了樹上棲息的水鳥。
漢奸連忙解開繩子,三人合力將莫瀟扔進船艙,
那“小乞丐”的破衣吸飽了水,墜得船身猛地一沉,艙底積著的水漫過腳踝,混著稻草和魚鱗,散發出腥臭。
上衫狩盤膝坐在船頭,指尖凝起一縷灰氣,按在船尾的木舵上。
那灰氣像是活過來的蛇,順著木紋鑽進船身,小船頓時“吱呀”作響,竟在水麵上滑出一道白色的水痕,速度快得驚人。
船槳都無需動用,好似有雙無形的手在推著船往前衝。
江風卷著水霧撲在臉上,漢奸縮著脖子搓手,卻不敢抱怨半句——上衫狩的真氣催動船身,耗費極大,此刻誰觸黴頭誰就得死。
半個時辰後,船駛入一片被蘆葦蕩包圍的水泊。
蘆葦高得能沒過人頭,葉片邊緣鋒利如刀,刮在船幫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暗處竊竊私語。
水泊中央的山壁黑黢黢的,若非那幾盞掛在藤蔓間的幽綠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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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看不出是個洞口——燈籠是用馬尿浸泡過的油紙做的,風吹不滅,光色發綠,照在水麵上,把漂浮的水藻都映成了扭曲的鬼影。
“站住!”
兩個巡邏的倭寇從洞口兩側的岩石後跳出來,倭刀“唰”地抽出鞘,刀身在綠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他們臉上畫著青黑色的鬼麵刺青,嘴巴周圍的刺青像一圈獠牙,說話時仿佛野獸在低吼,“口令!”
上衫狩抬頭,聲音冷得像冰:
“夜露に濡れし刃,何を斬る?”被夜露浸濕的刀,要斬向何物?)
巡邏倭寇立刻單膝跪地,額頭抵著刀柄:
“神の禦令に従い,愚民の魂を斬る!”遵從神的命令,斬向愚民的魂魄!)
“起來吧。”
上衫狩不耐煩地揮揮手,目光掃過兩人腰間的令牌——那是潮皇宮特製的銅牌,
正麵刻著海浪紋,背麵是個猙獰的鬼頭。
他走進洞口時,故意用肩膀撞了左邊那人一下,對方踉蹌著後退,卻連敢怒不敢言,隻是把頭埋得更低。
山洞入口比想象中寬敞,足有兩丈高,頂部垂下的鍾乳石像倒懸的尖牙,滴下的水珠砸在石地上,
發出“嗒、嗒”的聲響,在空曠的洞裏回蕩,竟像是有人在暗處計數。
兩側石壁上插著的火把,是用浸了桐油的人皮包裹著柴薪做成的,火苗舔舐著人皮,
發出“滋滋”的聲響,隱約能看到皮上未褪盡的汗毛,散發出一股焦臭的脂粉味——那是被擄來的女子的皮膚。
往裏走,通道突然變窄,僅容兩人並行。
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幹草,卻掩不住底下的黏膩——小乞丐的破褲腳蹭過地麵,
沾起一片暗紅的汙跡,湊近了聞,是早已幹涸的血。
通道兩側的石洞裏,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嘩啦、嘩啦”,像有人在耳邊磨牙。
偶爾能瞥見洞裏蜷縮著人影,有男有女,都被鐵鏈鎖著腳踝,見到火把過來,隻是麻木地抬起頭,眼睛裏沒有光,像兩潭死水。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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