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陰謀詭計,勘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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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得像化不開的墨。
    帳篷裏的油燈不知何時已燃盡了燈油,最後一點昏黃的光掙紮著跳了跳,終究還是被濃稠的黑暗徹底吞噬。
    矮榻上,趙慈的呼吸早已斷絕,胸口那道傷口猙獰地敞開著,邊緣的皮肉翻卷,還殘留著劍刃劃過的冰冷舊傷,此刻再度被劏開。
    江合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掌心的汗濡濕了劍柄上的纏繩。
    他看著趙慈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對方眉頭依然皺著,像是在昏迷中也在為戰場的安危憂心。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江合猛地別開眼,不敢再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再無回頭路。他走到榻邊,小心翼翼地將趙慈的手擺好,又扯過毯子蓋在他身上,隻露出胸口那片深色的血漬。
    做完這一切,他看著這簡陋的帳篷,仿佛能看到趙慈平日裏溫和的笑臉,聽到他給自己講江湖趣聞的聲音。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對不住了……”
    江合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
    “若有來生……”
    他沒再說下去,也不敢再說下去。他轉身走到桌前,拿起早已寫好的書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信紙是他從營地裏討來的粗紙,上麵的字跡因為緊張而有些潦草,卻字字“懇切”:
    “吾友趙慈,因倭寇所傷,不幸殞命。
    此仇不共戴天,某雖不才,願提三尺劍,入賊營,取賊首,以慰吾友在天之靈。此行凶險,十死無生,然大丈夫生於世間,
    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勿念!”
    放下書信,江合最後看了一眼矮榻上的趙慈,好像要將這張臉刻進骨子裏,又仿佛要將這一切徹底從記憶中抹去。
    他咬了咬牙,轉身掀開門簾,像一道鬼魅般融入了濃重的夜色之中。
    虎丘以西的官道上,星月無光,隻有偶爾幾聲夜梟的啼叫劃破寂靜。江合一路疾行,腳下的草鞋早已被露水打濕,
    手臂上的傷口因為劇烈運動而隱隱作痛,但他不敢停下。
    他懷裏的半卷“劍典”殘卷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斷散發著誘惑的氣息,讓他暫時忘卻了心中的愧疚。
    隻要得到完整的劍典,隻要能成為像練路絕那樣的強者,今日的一切……都值得!
    就在他穿過一片密林時,幾道黑影突然從樹後閃出,手中的倭刀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瞬間將他圍在中央。
    “什麽人?!”
    江合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擺出防禦的姿態。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倭寇的包圍圈。
    為首的倭寇冷笑一聲,操著生硬的中原話道:
    “看你的打扮,是明狗的人吧?深夜獨行,是想做什麽?”
    江合的大腦飛速運轉,他知道此刻不能硬拚。他故作驚慌地後退一步,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恐懼:
    “各位好漢饒命!我……我隻是個散修,營裏待不下去了,想找個地方逃命……”
    “逃命?”
    那倭寇顯然不信,手中的倭刀向前遞了遞,
    “明狗的營地戒備森嚴,你怎麽可能輕易逃出來?我看你是奸細!”
    說著,他一刀劈向江合的麵門。刀風淩厲,帶著一股血腥氣。
    江合心中早有準備,他故意顯得狼狽不堪,腳下一個趔趄,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刀,
    同時手中的佩劍“倉啷”一聲出鞘,卻不是為了進攻,而是擋在了自己身前,做出一副勉強自保的樣子。
    “好漢饒命!我真的不是奸細!”
    他大喊著,手中的劍看似雜亂無章地揮舞著,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倭寇的致命攻擊,
    同時又故意露出破綻,讓對方覺得自己實力低微,不堪一擊。
    另一名倭寇見狀,也揮刀砍來。江合腳尖點地,身體向後飄出數尺,恰好躲過刀鋒,
    手中的劍卻“不小心”打在了旁邊一棵樹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震得他自己“虎口發麻”,連連後退。
    “就這點本事,還敢出來闖蕩?”
    倭寇們見他如此“不堪”,眼中的警惕少了幾分,攻勢卻更加猛烈。
    倭刀如狂風暴雨般襲來,刀光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江合籠罩其中。
    江合左躲右閃,身上的青衫很快被劃破了數道口子,手臂上的傷口也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再次裂開,
    鮮血染紅了衣衫。他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呼吸急促,臉色蒼白,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躲閃,每一次格擋,都經過了精心的計算。
    他既要表現出足夠的“弱小”,讓倭寇放鬆警惕,又要留下一線生機,等待合適的時機。
    就在一名倭寇的倭刀即將劈中他的肩膀時,江合眼中精光一閃,手中的佩劍突然變招,
    不再是雜亂無章的揮舞,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斜挑而出,恰好避開倭刀的鋒芒,劍尖擦著倭寇的手腕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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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倭寇隻覺手腕一麻,倭刀險些脫手。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看似狼狽的中原人竟有如此巧妙的一劍。
    江合抓住這個機會,猛地向後一躍,退出了戰圈,同時故意喘著粗氣道:
    “各位好漢,我真的沒有惡意!我……我知道一些明軍的消息,或許能給各位幫上忙!”
    倭寇們聞言,動作頓時一滯。為首的倭寇上下打量著江合,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你知道明軍的消息?什麽消息?”
    江合見狀,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他故作猶豫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
    “明軍的布防……我知道一些。如果各位能饒我一命,我願意全部告訴你們。”
    為首的倭寇與其他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有些意動。他沉吟片刻,道:
    “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或許我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但如果你敢撒謊……”
    他拍了拍手中的倭刀,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江合連忙點頭:
    “不敢撒謊!不敢撒謊!我所言句句屬實!”
    就這樣,在一番“驚險”的打鬥和試探之後,江合終於“如願以償”地與倭寇搭上了線。
    他被帶到了潮皇閣的戰船之上,穿過層層守衛,來到了一間寬敞的船艙裏。
    船艙內布置奢華,與江合想象中的賊窩截然不同。
    蕭顯正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椅子上,臉色蒼白,顯然上次被柳生夜所傷還未痊愈。
    他見江合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早有預料一般。
    隨後一股無形的威壓散發出來,讓江合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就是你,說知道明軍的布防?”
    蕭顯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透著一絲蠱惑人心的魔力。
    江合連忙上前一步,擺出諂媚的笑容:
    “正是小人!小人江合,原是明軍營中的散修,因看不慣明軍的所作所為,又聽聞潮皇閣的威名,特來投靠!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還望蕭大人笑納!”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早已繪製好的布防圖,雙手奉上。
    一名手下將布防圖呈給蕭顯,蕭顯接過,漫不經心地看了幾眼,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這布防圖雖然不算詳盡,但上麵標注的幾個關鍵位置卻十分準確,顯然江合確實下了一番功夫。
    “投靠我潮皇閣?”
    蕭顯放下布防圖,目光如刀般看向江合,
    “你可知背叛明軍的下場?若是讓練路絕那些人知道了,你必死無疑。”
    江合心中一凜,知道這是蕭顯在試探他。他連忙表忠心道:
    “小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願能在蕭大人麾下效力,建功立業!
    至於練路絕等人,不過是些被虛名所困的蠢貨,怎配與蕭大人相提並論?”
    蕭顯冷哼一聲,突然一拍桌子,厲聲道:
    “放肆!練路絕豈是你能妄議的?看來你也不是什麽忠心之人,留你何用!”
    江合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蕭大人息怒!小人失言!小人失言!但小人對潮皇閣的忠心天地可鑒!求大人給小人一個機會!”
    他知道,這是蕭顯的威壓,隻要自己挺過去,就能得到對方的信任。
    蕭顯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江合,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他主動將劍典故意扔下為的就是此刻,故而還散了不少境界不高的倭寇遊蕩在太倉周圍。
    “去迎接那利欲熏心之人!”
    這種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
    “起來吧。”
    蕭顯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念在你獻上布防圖有功的份上,本大人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江合心中一喜,連忙起身,垂首侍立。
    “我潮皇閣向來賞罰分明,”
    蕭顯緩緩道,
    “你若能助我們攻破太倉城,進入中原,本大人自然不會虧待你。你不是想要劍典嗎?隻要你立下大功,那下半卷殘卷,本大人可以賜給你。”
    聽到“劍典”二字,江合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多謝蕭大人!多謝蕭大人!小人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此刻,他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
    為了劍典,為了所謂的“前程”,他徹底摒棄了家國大義,一頭紮進了倭寇的懷抱。
    第二日清晨,營地的號角聲如常響起。
    一名與趙慈、江合同為散修的劍客端著藥碗,準備去看望趙慈。他知道趙慈傷勢嚴重,心中一直頗為擔憂。
    可當他掀開帳篷門簾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僵在原地。
    趙慈靜靜地躺在矮榻上,胸口的血跡早已凝固成暗黑色,身體冰冷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而江合則不見蹤影,隻有桌上那封書信格外刺眼。
    “趙兄!”
    那劍客驚呼一聲,衝上前去,顫抖著探了探趙慈的鼻息,確認對方已經死亡後,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很快,趙慈身死、江合為友報仇獨自前往倭寇營的消息就在散修營地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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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看著那封感人至深的書信,無不唏噓感歎。
    “江兄真是忠義之人啊!”
    “趙兄死得慘,江兄這份情誼,實在讓人敬佩!”
    “倭寇實在可恨,若有機會,定要為趙兄和江兄報仇!”
    一時間,散修們群情激憤,對江合的“義舉”讚不絕口,
    他的名聲也在營中迅速傳開,成了眾人眼中為友犯險的忠義之士。
    莫瀟、柳昤雙和宮愁也聽聞了此事。
    “江合此人,倒是個重情重義的。”
    宮愁難得地說了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敬佩。
    柳昤雙輕輕歎了口氣:
    “隻是可惜了趙慈,也不知江合此去,能否平安歸來。”
    莫瀟心中也頗有感觸,他雖與江合、趙慈交集不多,但也聽說過兩人的名字。
    聽聞趙慈身死,江合為友報仇,他心中也生出幾分敬意。
    於是,他決定親自去趙慈的帳篷看看,悼念一番。
    來到帳篷前,莫瀟深吸了一口氣,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帳篷內的血腥味已經淡了許多,但依舊能讓人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趙慈的遺體已經被簡單處理過,蓋著一塊白布。
    莫瀟走上前,正要為趙慈整理一下衣襟,心中卻突然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眉頭微蹙,仔細感應著周圍的氣息。
    “怎麽了?”
    柳昤雙也跟了進來,見莫瀟神色異樣,不由得問道。
    莫瀟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趙慈胸口的傷口處。
    就在指尖觸碰到布料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駁雜的劍意傳入了他的感知中。
    這股劍意陰冷、晦澀,與戰場上趙慈平日所展現出的溫和中正的劍意截然不同。
    而且,這股劍意中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
    “不對勁。”
    莫瀟沉聲道,
    “趙慈的死,恐怕並非重傷不治那麽簡單。”
    柳昤雙聞言,也立刻集中精神,仔細感應著帳篷內的氣息。
    她的劍道境界同樣精深,很快也察覺到了那股異樣的駁雜劍意。
    “這股劍意……不是趙慈的……也不是倭寇的!”
    柳昤雙的臉色凝重起來,
    “而且,這傷口的位置和角度,也不像是重傷惡化所致,更像是……被人刻意為之。”
    莫瀟點了點頭,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掀開白布的一角,仔細檢查著趙慈的傷口。
    傷口邊緣的皮肉雖然翻卷,但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邊緣處有一圈極其細微的、
    整齊的切割痕跡,這顯然不是自然惡化能形成的,更像是被鋒利的兵器瞬間刺穿所致。
    “他是被人殺害的。”
    莫瀟肯定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而那股駁雜的劍意,很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柳昤雙的心中也是一凜:
    “如此說來,江合留下的那封書信……”
    “恐怕也是假的。”
    莫瀟接口道,
    “他所謂的為友報仇,說不定隻是一個幌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們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江合。
    “我們去問問其他散修,看看江合在趙慈死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舉動。”
    莫瀟說道。
    兩人立刻走出帳篷,找到了幾個與江合、趙慈相熟的散修,向他們打聽江合最近的行蹤和舉動。
    “江兄?他最近確實有些奇怪。”
    一名散修想了想說道,
    “前幾日,他總是向我們打聽城中的布防和兵力部署,我們還以為他是因為趙兄重傷,心中焦急,想找機會為趙兄報仇,所以也沒多想。”
    “是啊,他還問過太倉城四周的地形和倭寇可能進攻的路線,當時我們隻當他是在做準備,現在想來,確實有些反常,應該也是為了報仇做準備吧!”
    另一名散修也附和道,他的話又引起了一幹散修的讚歎。
    聽到這些話,莫瀟和柳昤雙心中的懷疑更加深了。
    江合打聽這些消息,哪裏是為了報仇,分明是在收集情報!
    “我明白了。”
    莫瀟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江合叛變了!他殺害了趙慈,偽造了現場和書信,目的就是為了投靠倭寇,獻上這些情報!”
    這個結論如同驚雷一般,讓柳昤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個看似普通的散修,竟然能做出如此背信棄義、喪盡天良之事。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柳昤雙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如果江合真的叛變了,那他獻上的布防圖很可能會讓所有人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
    莫瀟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不能聲張。江合叛變,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個機會。”
    “機會?”柳昤雙有些不解。
    “沒錯,”
    莫瀟點頭道,
    “我們可以將計就計。既然江合以為我們被蒙在鼓裏,那我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讓他把假的消息傳遞給倭寇。
    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太倉城設下一個陷阱,讓倭寇有來無回!”
    柳昤雙恍然大悟,眼中也露出了讚同的神色: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告訴湯將軍才行。”
    “嗯,”
    莫瀟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湯將軍。”
    兩人立刻找到了周猛,讓他幫忙通報,請求深夜秘密麵見湯克寬。
    湯克寬聽聞莫瀟深夜求見,知道必有要事,立刻讓人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大帳中。
    “莫小友,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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