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五十分，地鐵站出口的人流如潮水般湧出。明汐隨著人群走出閘機，低頭看了眼手機——顏贏下午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我今天在家躺著不出門了，你下班路上小心」。她抿了抿唇，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心裏泛起一絲失落。
    突然，餘光裏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抬頭，隻見顏贏正倚在出口處的欄杆旁，手裏晃著一杯還冒著涼氣的檸檬水。夕陽的餘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將他嘴角的笑意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你——”明汐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睜大，“你不是說在家靜養嗎？”
    顏贏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麵前，將檸檬水塞進她手裏，冰涼的杯壁瞬間驅散了夏日的悶熱。“躺了一天，骨頭都僵了。”他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卻在她審視的目光下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好吧，我算準了你這個時間出站。”
    明汐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她低頭吸了一口檸檬水，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綻開，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暖意。再抬頭時，她的眼眶有些發紅：“肋骨不疼了？”
    “見到你就不疼了。”顏贏伸手接過她的小包，動作自然地背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牢牢牽住她的手指。明汐小包的帶子上還掛著他送的小太陽掛墜，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像是跳動的星光。
    黃昏的清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顏贏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忽然“嘶”了一聲。明汐立刻緊張地轉頭：“碰到傷口了？”
    “沒有。”他笑得狡黠，趁機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就是想讓你多看看我。”
    明汐嬌羞著把顏贏推遠，顏贏又主動靠上來。
    兩人選擇從小公園穿過，顏贏一路上繪聲繪色的給明汐講起今天劉主任上門慰問的事情。
    路燈一盞一盞亮起來，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顏贏還牽著明汐的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虎口處的一小塊皮膚，像是舍不得鬆開。
    “劉主任舉著錦旗站在門口的時候，”顏贏比劃著，眼裏帶著笑意，“我媽差點以為我們家成了密接者了，就要做好被隔離的準備了。”
    明汐噗嗤笑出聲，眼睛彎成月牙：“阿姨應該特別為你驕傲吧？”
    “那當然，”顏贏得意地晃晃腦袋，“錦旗現在就掛在我家客廳正中央，我爸回來還拍了張照片發家族群。你什麽時候來我家，我讓你親自參觀參觀啊？”
    “切，你少得意了。”明汐笑著低頭，腳尖踢開路邊的一顆小石子。
    石子骨碌碌滾進下水道縫隙，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忽然停下腳步：“顏贏，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飯了。”
    顏贏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下意識攥緊她的手：“怎麽啦，你爸媽讓你回家吃飯？”
    “不是，我得回去複習了。辦公室的前輩們都說，讓我們這些合同工趁著年輕早點考走，不然麵臨結婚生子的時候，時間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也不是那種天資聰穎的人，現在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顏贏的拇指還貼在她的手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脈搏的跳動。
    “那我陪你一起學。”顏贏一本正經道。
    “不行，你會搗亂的。”明汐直接拒絕了顏贏這一合理的請求。
    “怎麽會呢，你要是考上了，我雙手雙腳給你點讚，怎麽會打擾你呢！”顏贏祈求道。
    “就是不行，我一個人複習還總是開小差呢，和你一起的話，更完蛋！”明汐知道自己現在和顏贏處於熱戀的狀態，從之前他陪自己去圖書館就看出來，兩人似乎不太可能平平靜靜的維持哪怕是一個上午的學習。
    “那你要去圖書館嗎？我可以送你去，但是不進去，就在外麵等你。”顏贏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卑微的請求。
    “不用，我就在家裏複習，省下了路程。至於你嘛......”明汐眼波流轉，想著怎麽不讓顏贏覺得受了冷落。
    “我該怎麽辦？”顏贏急切的問道。
    “7點到10點，我不看手機，10點之後我們可以打視頻，怎麽樣？”明汐提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方案。
    “行吧，那你好好複習，我也看書等你。”顏贏沮喪著妥協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成為明汐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可他的戀愛才剛剛開始，還沒有好好和明汐漫步在綠蔭地，還沒好好享受風花雪月的浪漫，就隻能守著手機等皇上“翻牌子”了——顏贏心裏苦啊。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顏贏的手機屏幕依然暗著。
    他第無數次點亮屏幕，微信對話框裏最後一條消息還是自己七點零一分發的「明天給你帶早餐，想吃什麽？」，明汐的頭像安安靜靜地躺在右側，連“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都沒出現過。
    窗外的蟬鳴聲忽然變得刺耳起來。顏贏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目光掃過房間裏堆積如山的遊戲手辦和電競海報，最終落在書櫃最底層——那裏整整齊齊碼著一排高中時期的《青年文摘》，書脊上落滿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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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抽出一本，封麵上某年某月的日期讓他恍惚了一下。隨手翻開，扉頁上用藍色圓珠筆寫著「高三7）班顏贏」，字跡已經有些褪色。
    “兒子，吃水——”福媽端著果盤推門而入，聲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著兒子手裏的雜誌，果盤裏的西瓜片隨著她顫抖的手微微晃動，“你、你看書？”
    顏贏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嗯。”
    福媽把果盤重重放在桌上，伸手去摸他額頭：“發燒了？還是昨天被打出腦震蕩了？”
    “媽！”顏贏無奈地拍開她的手，卻瞥見母親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格外明顯。他突然想起明汐給她看過的複習筆記照片和那幾本厚厚的習題冊，喉嚨突然發緊，“咱家市圖書館的借書卡還在嗎？”
    福媽的表情像是聽見外星人入侵地球：“你要借書？”
    “嗯，”顏贏把《青年文摘》合上，封麵上“青春勵誌”四個燙金大字在台燈下閃閃發亮，“我女朋友在備考，我......”他頓了頓，“我總不能一直原地踏步。”
    福媽突然轉身衝出房間，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響。片刻後，她舉著一張泛黃的卡片回來，塑料封套上“xx市圖書館”的字樣已經褪成淡藍色：“2017年辦的，押金100塊呢，幸好沒扔。”
    顏贏接過卡片，指尖蹭到一層薄灰。卡背麵印著借閱規則，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知識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老顏！”福媽突然朝客廳大喊，“你兒子要去圖書館！明天記得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
    父親的笑聲混著電視新聞的背景音傳來，顏贏耳根發燙，卻把借書卡緊緊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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