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最終選擇了跟在夏澤身邊。
    她依舊沉默，神情淡漠如初，仿佛隻是換了個地方看風景。
    心底卻盤旋著一個念頭這個男人，究竟意欲何為？與那深不可測的“紅”為敵，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夏澤安頓好稷下學宮，如今已有兩位夫子在內，雖然少了一位，但也開始了招收學員，夏澤還讓麟城城主豐茂聯係大周。
    讓大周的稷下學宮派遣一些人過來，本來還要讓蘇蓮禕代謝錢財，好作為稷下學宮的開銷，但卻被豐茂信誓旦旦地包攬了下來。
    稷下學宮的一切開銷，都算在了他的身上。
    看來這大梁的城主，每個都很“肥得流油”啊！
    夏澤一行人回到了大梁都城。
    城門外，旌旗獵獵。
    大公子梁起亥親自率眾出迎，鳳七與南宮瑾也靜立一旁，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鎖定著漸行漸近的馬車。
    群臣列隊，低語如蚊蚋般在風中散開。
    “哎……如今這大梁的天，到底姓梁還是姓夏？”
    “噤聲！管他姓甚名誰，能保住你我頭上這頂烏紗，誰坐那王座又有何區別？”
    “噓——來了！”
    人群一陣騷動，目光齊刷刷投向官道盡頭。
    夏澤那輛古樸的馬車碾過塵土，終於停在眾人眼前。
    梁起亥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熱忱，大步流星迎上前去，伸手欲掀那垂下的車簾。
    簾子卻被一隻白皙如玉的手從內掀開。
    “你？！”
    梁起亥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瞳孔猛地收縮，仿佛白日見鬼。
    簾後露出的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竟是驚鴻！
    “好久不見啊，右使大人！”驚鴻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戲謔，不等梁起亥反應，已如一團燃燒的紅雲，輕盈地躍下馬車，穩穩落在他麵前。
    她紅衣似火，襯得肌膚勝雪。
    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挑釁，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在鳳七與南宮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喲，二位也在。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過得倒是……風平浪靜？”她刻意拖長了尾音。
    鳳七秀眉微蹙，南宮瑾的手則無聲無息地按上了腰間的劍柄，眼神銳利如鷹隼。
    就在這時，夏澤在蘇妲己的攙扶下，緩緩步下馬車。
    他一身素袍，在風中微微拂動，雖目不能視，那沉靜的姿態卻仿佛將整個場麵的暗流湧動盡收眼底。
    他麵向梁起亥的方向，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
    “右使大人，容我說明。驚鴻姑娘如今，是我稷下學宮的座上賓。”他略作停頓，清晰地將每個字送入所有人耳中，“她已非紅花會中人。”
    此言一出，滿場俱寂，落針可聞。
    梁起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瞳孔驟然緊縮如針尖，難以置信地看向驚鴻。
    背叛？驚鴻的背叛？這無異於在紅花會心口狠狠剜了一刀！
    驚鴻隻是挑眉看著梁起亥的震驚，並未反駁，唇邊依舊噙著那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夏澤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座上賓？”梁起亥的聲音因極力壓抑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夏公子，紅花會的右使，豈是你說脫離便能脫離的？這規矩……”
    “規矩？”夏澤平靜地打斷他，那平靜之下蘊藏的威壓讓周遭的空氣都為之一凝，“她已非紅花會之人。從此刻起，她是我稷下學宮新任‘監察使’，專司——肅清紅花會餘孽。”
    “你——！”梁起亥如遭重擊，身形微晃，一個“肅清”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他心頭。
    驚鴻的倒戈加上這赤裸裸的宣戰，夏澤這是要徹底掀翻紅花會的根基！
    他猛地抬頭，望向夏澤那平靜無波的臉，一股刺骨的寒意夾雜著駭然瞬間席卷全身。
    ……
    三日後，殿試如期在宏偉的宮闕中舉行。
    梁起亥高踞於大殿中央的監考主位，俯瞰著下方黑壓壓一片的應試者。
    考生形形色色，有稚氣未脫的弱冠少年，也有須發皆白的花甲老儒，更有身著華服、意氣風發的世家子弟。
    空氣裏彌漫著墨香與無聲的緊張。
    夏澤一行亦在殿內觀禮。
    他端坐於側，雙眼微闔，似乎沉浸於自己的世界。
    然而，他麵朝的方向，卻始終不偏不倚地“凝視”著大殿角落。
    那裏，坐著一位極其突兀的身影——一身鮮豔如血的紅衣戲服，在這莊嚴肅穆的殿堂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執筆的姿勢更是怪異，手腕懸轉，筆走龍蛇，不像在書寫應試文章，倒像是在潑墨揮毫，作一幅丹青。
    兩個時辰在凝滯的空氣中流逝。
    考官收卷，考生們屏息肅立，等待命運的宣判。
    所有試卷呈遞至梁起亥麵前。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落在那些墨跡未幹的宣紙上，手指翻動，心思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驚鴻現身了！那梁王呢？那個被他親手囚禁、又被夏澤“放虎歸山”的梁王，是否也已悄然潛回？夏澤……他到底想做什麽？扶持自己上位，卻又放走梁王，難道是為了製衡？不……梁起亥心底泛起苦澀與恐懼，經過那場宮變，麵對夏澤那翻雲覆雨的手段和深不見底的城府，他早已生不出半分抗衡之心，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忌憚。
    夏澤此舉，究竟是何用意？他隻覺得心亂如麻，如坐針氈。
    ……
    閱卷暫歇間隙，夏澤起身，準確無誤地走向那個角落的紅衣身影。
    “聊聊？”他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戲服男子擱下筆，抬起頭，露出一張雌雄莫辨、俊美異常卻毫無表情的臉。
    他猩紅的薄唇微啟，隻吐出一個字
    “可。”
    夏澤未讓任何人跟隨，獨自與那紅衣男子步出大殿，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幽靜的後花園。
    園中奇花異草，假山流水，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夏澤駐足，麵朝那抹刺目的紅，臉上浮現出洞悉一切的了然微笑，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地在寂靜的花園中回蕩
    “我是不是應該稱你為——‘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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