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
    是長公主府荷花宴的日子。
    雲非晚起了個大早，穿戴沒有從前那般老氣橫秋，但也不似她平日隨心儂麗，而選了一套湖藍的衣裳。
    整個人看起來端莊溫婉。
    這些日子，宋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她不用猜都知道，一會兒的荷花宴上，那些好事的夫人會說些什麽。
    這些日子，無論是宋家大夫人殺人，買凶殺庶子，還是宋家二公子去鋪子裏當了個夥計，又或者是宋府嫡子要娶青樓女子為妻，最後，在納青樓女子為妾時，還把自己的父親氣暈過去。亦或是雲家嫡女跟王家大房長子和離，樁樁件件都跟她有些關係。
    平時她不參加這樣的活動，聽到什麽也隻當充耳不聞。
    但今日都是女子的場合，總有些嘴多的會議論起來。
    就和市井婦人背後偷偷的嚼人舌根是一樣的，區別是這些夫人們是打著關懷你的名義，來給自己做消遣。
    看熱鬧是人類的天性。
    這幾日，她把荷花宴的客人都打聽了一遍。
    知道哪些人不關注別人家的事，哪些人最喜打探別人家的事，哪些人有幾分正義感，哪些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有哪些人是專門的攪屎棍，還有哪些人是依附著別人的狗腿，還有防著王家。
    打聽得清楚，她心中大概有個數。便知道麵對誰該如何應對。
    宋家雲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多，她遮掩不了，愛惹事的人也不會讓她遮掩，她便要做好準備。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然後再力求呈現一個：她不過是個一心為了自己的府邸，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對於別人的錯誤無能為力，但也盡力維護的當家主母。
    如此，在後頭姚韻兒和宋明簡的奸情公之於眾時，眾人對她的同情也會達到頂峰。
    從而對那個在鋪子裏當夥計的兒子，也隻有同情和唏噓。
    她能怎麽辦呢？她也隻是一個困於內宅柔弱的婦人而已。
    但這表現於人前的柔弱，是背地裏做了無數功課，才能在準備演出時做到氣定神閑不費吹灰之力。
    夏鶯在替她挽發髻時，雲非晚問了秋桐宋錦程的事。
    她特地安排了人，去宋錦程的書房守著，也安排了人去煙柳院尋人。
    更安排了人，在尋的人出現之前，提醒宋錦程，讓他去了另外一處。
    雲非晚找不到人，卻表達了關心和愛護。也對下人耳提麵命，不許讓宋明簡知道，但是悄悄的讓姚韻兒知道。
    目的是為了讓姚韻兒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什麽樣的貨色，在世子之位未確定時，有足夠的危機感。
    還要讓姚韻兒知道，她對宋錦程一如既往，從未變過，隻怪宋錦程自己不爭氣，她實在恨鐵不成鋼，又不得不為他善後。
    如此姚韻兒才會在沒有選擇的危急情況下，作出決定。
    秋桐回答：“大公子昨兒聽到提醒，便偷偷離開了，也不敢回府，昨夜更是整夜未歸，讓底下小廝瞞著說他昨夜不過回得晚，今早便又出去了。”
    雲非晚：“他可知道自己的科考名次。”
    秋桐點頭：“知道的，一放榜小廝便告訴了他結果，他還特地交代小廝，若夫人問起，隻說他，因為考試失意，出去放鬆放鬆。”
    “倒是知道為自己開脫找借口。”
    雲非晚交代下去，讓底下人把事情爛在肚子裏，千萬不要傳出去。
    但是，得讓姚韻兒知道。
    她低聲囑咐了幾句。
    秋桐會意：“是，夫人，奴婢這就去辦。”
    交代完，雲非晚沒再為宋錦程的事多費心思，腦中開始琢磨著，今日和長公主的交集。
    這件事，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今日見長公主，除了慣常的赴會，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讓雲律回京。
    長公主雖一介女流，但是掌管著國庫，身在朝堂，手中又有權力，在皇帝麵前說得上話。
    京城的官員出去容易，回來難。
    雲家身為太傅府，有些特殊，必須要有身份尊貴的人替雲家說話，而這個人又不能跟奪嫡扯上關係，若不然以後脫身太難，長公主是最合適的人選。
    穿戴整齊，雲非晚招搖著出了門。
    出門之前，特地把夏鶯留了下來。
    “前日裏，雲家大嫂送了我一盞珍貴的雪山燕窩，已經在溫著，等好了你尋人給老爺送去，之後再來長公主府門口等著我出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避開人，讓暗處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話很快便傳到了姚韻兒耳中。
    姚韻兒原本是想著等雲非晚一走，她便去尋宋明簡，但是現在卻隻能等，等著那盅燕窩熬好，等著丫鬟離開。
    雲非晚上了馬車，一路到了長公主府，長公主府門前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
    她來得不早也不晚，時間剛剛好。
    剛下馬車，便見對麵馬車停下，有人喚她的名字：“晚晚。”
    聽到熟悉的聲音，雲非晚抬眼看去：
    是從前的許家大姑娘許凝之，現在的蕭家大夫人。
    許凝之是雲非晚的閨中密友，出嫁前兩人好的更是像一個人似的。
    見著熟悉的人笑意盈盈的向自己走來，從前的種種記憶一瞬間湧向心頭，隔世之感襲來，雲非晚忍不住熱淚盈眶。
    “晩晩。”許凝之走到了雲非晚麵前，又喚了一聲。
    哪怕大家都過了三十，孩子都要成家了，但是許凝之稱呼雲非晚，都和年少時一樣。
    雲非晚回過神，目光聚焦，看向她，輕輕喚了一聲：“阿凝。”
    “怎麽了晚晚？”許凝之看著雲非晚，覺得她情緒有點不對，趕忙詢問，麵色擔憂。
    雲非晚搖了搖頭，許凝之挽上她的手臂，左右看了一眼，見沒有人才拉著她往一旁走了一步，低聲問道：
    “是不是受委屈了？宋明簡對你還好不好？還有你府中的那個大夫人，無論什麽原因，買凶殺人定然不是什麽好人，你防著些總沒錯。雲大人現在不在京城，若有什麽要幫忙的，你盡管來找我，無論是蕭家還是許家，我都說得上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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