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清進門，略微垂眸，上前一步對雲非晚行禮：
    “宴清見過……夫人。”
    “起來吧。”雲非晚溫聲出口。
    “是。”宋宴清起身，立於一側，沒有抬頭看。
    雲非晚看著他，直接問道：
    “外頭，關於宋府的傳言可聽說了？”
    “是。”
    “聽到了什麽？”
    宋宴清微微一愣，開口回答：
    “外頭到處都在傳，說宋錦程是大夫人和父親的孩子。”
    “嗯，還有呢？”
    宋宴清抬頭看了雲非晚一眼，眼神有些閃躲，心中忐忑，到底還是開口回道：
    “還說我才是夫人和父親的親生兒子。”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
    覺得外頭傳的東西，實在太過離譜。
    怎麽會呢？
    子嗣那麽大的事，怎麽會允許有錯。
    而且同在一個府邸，大夫人如何避過耳目，生下孩子。
    還有換子一事，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但是後頭又有傳言說，那一年，大夫人去外頭住了一年，有足夠的時間生下孩子。
    而且換子是和父親一起的決定，若有父親幫忙，那確實是可行的。
    他在意識到什麽的時候，心裏驟然出現的情緒，是竊喜。
    若夫人真的是他的母親，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他又怕自己想錯了，空歡喜一場。
    其實，他心裏是有些懷疑的。
    比如，夫人對他很好，給他錢，給他地方住，讓人帶他教他，尊重他的意見。
    比如大夫人，為什麽費盡心思的要他的命。而夫人，卻在背地裏悄悄救下他。
    從前他一直覺得他在莊子上受苦，是因為夫人不喜他，在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他特地去了莊子上打探。
    那些人應該也是聽說了傳言，對他的問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才知道不是的。
    當初把他送到莊子上的是大夫人，一直讓人苛待他的，也是大夫人。其實夫人每一年給他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
    在他收到父親出事的消息之後，便立馬往宋府來。
    其實他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件事。
    在門口見著曲嬤嬤在等著的時候，心中忐忑更甚。
    他期望外頭的傳言是真的，但是，又害怕是假的。
    這會子回完雲非晚的話，他心中七上八下，說完立馬又低下頭來。
    雲非晚：“外頭傳的都是真的。”
    聽著這話，宋宴清噌的一下抬起頭來，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看著雲非晚，
    “夫人……”
    他隻喚了一句，後頭再說不出話來，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
    雲非晚見他這模樣，臉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聲音更溫和些。
    “外頭傳的都是真的，宋錦程是大夫人姚韻兒和你父親的孩子。
    “姚韻兒看上了我雲家的家世，想讓他的兒子借助我雲家的梯子平步青雲，所以十六年前，把我的孩子換掉了。
    “當初她沒想讓你活著，不過你父親覺著有你在，以後或許可以多一層鉗製我的籌碼，所以才沒要了你的命。”
    宋宴清目瞪口呆，“夫人，是說……”
    雲非晚含淚點頭：“不錯，你是我親生的孩子。”
    宋宴清看著她，不敢說話。
    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驚喜。
    他是有母親的人，他的母親還在，他的母親是雲家的嫡女，他的母親……很好很好。
    上一回在銀杏樓，他聽雲景舟說起我的姑姑一臉驕傲的神情，心中便羨慕，若自己可以叫她母親，那該多好。
    那個時候隻是以為自己一個庶子，可以以這樣的名義喚她，但現在……
    她是他真正的母親。
    宋宴清有一種自己被天上掉下一個巨大的餡餅砸中，他腦中想到的，是等下一回雲景舟再跟他說，這是我的姑姑的時候，他也可以驕傲的說：這是我的母親。
    夫人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從見第一麵的時候就知道，隻是他從來不敢想。
    夫人人美心善，夫人待他極好，夫人，是他的母親。
    雲非晚見他愣怔的模樣，眼中忍不住湧出淚花。
    “其實，上一回我們見麵，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孩子。在那之前，我便知道真相，悄悄地派人護著你，卻不敢大張旗鼓。
    “那時候沒有認你，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二人還沒有遭到報應。
    “事實上，在我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便可以把這件事情鬧出來，把你接回來，但是我沒有證據。
    “若沒有證據，貿然把你接到身邊，打草驚蛇不說，讓你不明不白的回來，也是對你的不負責任。
    “而且我有私心，我想要報仇，我想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不想讓他們明明做了惡人，讓我們母子分離，卻得不到懲罰。
    “你如何怪我都好，我悉數接受。”
    從雲非晚重生，到現在滿打滿算沒有兩個月。
    她可以在一回來便和姚韻兒宋明簡攤牌，或者在第一次跟宋宴清見麵的時候，便告訴他真相，但是她沒有，她沉住氣，忍著，就是為了今日。
    一是可以更好的保護宋宴清，二是可以完完整整的複仇。三來是通過這些日子對宋宴清的觀察，她很確信這個孩子根正苗紅，也明確她今後怎樣培養他更好。
    他若是怪她沒有早認他，她都接受。
    做任何選擇都不是完美的。
    任何選擇都有利有弊。
    任何選擇都有兩麵性。
    她選了現在這一個，無論任何結果，她都接受。
    雲非晚說完，屋子裏安靜下來，便沒有再說。
    她隻靜靜的等著，給宋宴清時間反應。
    過了許久，宋宴清才抬頭向她看過來：
    “我不怪夫人，夫人沒有早些和我相認，定然有自己的考量和理由。
    “夫人是一個好人，我相信夫人。
    “我說實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中很忐忑。其實我心裏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也很忐忑，忐忑這件事是假的。
    “若外頭傳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心中，有怨懟，有恨，也有責怪。
    “但這些情緒，都不是對夫人，而是對姚夫人和父親。
    “麵對夫人，宴清隻有慶幸。慶幸，有夫人這樣的母親。
    “在宴清心裏，夫人，是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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