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芊芊往前頭去，隻是才走了幾步，就看到裴昭已經搶到了她前麵。
    裴昭麵對著她，倒退著走，臉上堆著笑容。
    “城外的風淩湖畔鱸魚美，你最愛吃，我們一起坐遊船去釣魚吧，我來安排，不會讓你被人說閑話的。”
    裴昭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
    期待她說出那句：好啊，我們一起去。
    就像他們小時候，每次一起出去玩的時候。
    他帶著她……
    雲芊芊停下腳步。
    “今日一程實屬偶然，雖然之前我們也碰到幾次，但是我和裴公子並不熟悉，不可能和裴公子一起出門的，裴公子逾禮了。”
    聽著雲芊芊淡漠的語氣，一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模樣，裴昭更急了。
    他也停下來：“芊芊，我攤牌了，前幾次偶遇，都是我蓄謀已久，我……日日守著雲府，隻要你出門便想方設法的去見你，我……”
    裴昭說不下去，雲芊芊一點反應也沒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芊芊……”
    “我和裴公子不熟。”
    “沒有，明明我們認識很久了。芊芊，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裴昭看著雲芊芊，滿眼期望。
    雲芊芊：“當初是裴公子不同意的婚事，現在又做出這副樣子，實在令人費解。”
    “沒有……我，我……”
    裴昭滿臉自責。
    “我不是針對你，我那時候根本不懂，也沒有想成婚，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裴昭越說聲音越小。
    雲芊芊一言不發，讓他心慌得不行。
    “芊芊，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
    “若我知道後麵的事，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雲芊芊看向他：“王籍的腿是你打斷的？”
    從前一提起便覺得心痛的名字，現在已經能雲淡風輕。
    雲芊芊從那件事情裏走出來，不僅走出了王籍對她的影響，而且讓她對感情一事淡漠了下來。
    沒成婚時，王籍也裝得很好，也一度讓她覺得自己嫁了個如意郎君。
    誰能想到，結果天壤之別。
    王籍對她動手，沒什麽好辯解。若拋開這一點，若王籍沒有這個毛病，其實她的日子也不會是她想象中的那般。
    成婚之後，她觀察了許多婦人的生活。就說王家那些夫人，有哪一個是真正過得多順心的，沒有一個。
    表現出來的光鮮，不過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不讓外人知曉罷了。
    若王籍沒有對她動手，她的日子和她們沒有什麽區別。
    伺候公婆，教養子女，委屈自己大度，跟妾室友好相處，照顧後宅的關係……
    每每想到這一層，她甚至會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不用困囿在那些複雜的關係裏，去疑惑自己為什麽非要成婚呢？不成婚可不可以呢？
    原先，碰到裴昭時，她是有些怨的。
    三年前，母親為她相看人家時，也有意替她相看裴昭，但裴昭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消息，特地找上她，說他絕不會娶她……
    隨後她便跟母親說，堅決不入丞相府，母親才歇了這個心思。
    和離之後，她再見著裴昭，也會想，若當初她嫁的是裴昭，是不是就不會受那些苦。
    最後念轉過來了，再見裴昭，也沒有了多大的感觸。
    如果當初嫁的是裴昭，她不會無怨無悔遭受皮肉之苦，也不會失去孩子……
    但到最後，怕也是和王家的那些夫人一樣。
    哪怕外人看著幸福如姑姑，其實背地裏也藏著那麽多齟齬。
    她一下子就釋懷了。
    除了偶爾迷茫，女子不嫁人還可以做什麽之外，她沒有半分再把自己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想法。
    她琢磨過，她或許可以去經商。或者可以做繡娘，又或者去莊子上帶幾個丫鬟種種地，瓜果蔬菜喜歡什麽種什麽，看它們長得熱熱鬧鬧……
    總之，沒有再想過要嫁給哪個男子為妻。
    因為到最後，結局似乎，都那樣。
    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裴昭時，當裴昭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她東西，跟她說話，她心中便隱約有了猜測。
    若是放在從前，她心中定然感動，但是現在，她隻覺得困擾。
    若當初嫁給裴昭，她可能就按照長輩設想的路徑，過完一生，永遠不會有今日的想法。
    她也不追究哪一種是對，哪一種是錯，事情已經發生成這個樣子，她便按照這條路去走，隻往前走。
    雲芊芊表情平靜，定定的看著裴昭。
    提到王籍，裴昭臉上露出嫌惡又嫉妒的神情。
    他也不隱瞞，徑直回答：
    “是，就是我做的，我不僅打斷了他的腿，還打了他好幾頓，隻要有機會就上手。
    “那樣的渣滓，打斷他的腿都便宜他了，就要讓他嚐嚐被人打的滋味……”
    說到這一句，他立馬噤了聲，看向雲芊芊，眼中滿是心疼。
    還有懊悔……
    他好懊悔，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也一直當她是朋友，但從來沒想過要成婚，沒想過會有一個人管著自己。
    後來她成婚，他還去喝了喜酒，送了禮。
    當時也隻是覺得心裏有些不舒心，並沒有想太多。
    之後偶爾也打探她婚後的生活，為此還跟王籍交了朋友，在聽說她過得很好之後，說不上高興和不高興，心裏莫名有些發堵。
    他真正反應過來，是在聽說她被親姑姑從王家帶出來，一身的傷，受了虐待。
    當場便找去了王籍，蒙頭將王籍狠狠打了一頓。
    他那時候因為做錯事，被罰跪祠堂，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八日，和離書都簽完了，他才知道。
    第一時間就想為她撐腰，給她報仇，替她出氣。
    從那之後，他心裏便湧出一股強烈的願望：保護好她。
    往後餘生，不要再讓她受任何一丁點的傷害。
    他依舊不懂那種心情叫什麽。
    直到那一日，祖母說要為他娶妻，他下意識的便拒絕，腦中出現的，是她的模樣。
    他又羞愧又難過，枯坐一夜。
    才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
    暗自發誓：
    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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