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詭異進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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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耀城北城門下,喊殺聲與筋骨碎裂的悶響交織成一片煉獄。
    世子榮逸瑾與太子龍淵霆策馬趕到時,正望見龍耀將士的陣型被撕開數道血口——那是從未在戰場上現身過的暗詭界生物,此刻正如同移動的絞肉機般肆虐。
    這生物頭生兩隻弧形彎角,青黑色的皮膚下青筋暴起,三米多的高大身軀上生著四條粗壯手臂,每條臂彎裏都緊握著一柄磨得鋥亮的巨斧。
    最可怖的是它們那雙肌肉虯結的後腿,穩穩紮根在血泊中,每一次揮斧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
    一名年輕的龍耀士兵尚未舉盾,便被其中一頭生物的巨斧當頭砸下,顱骨碎裂的脆響隔著數十步都清晰可聞,紅白色的漿液濺在旁邊同伴的臉上,那士兵目眥欲裂,卻被下一波攻勢掀翻在地。
    城頭上,林老將軍與徐老將軍正按著刀柄死死盯著戰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此時,兩道人影如同離弦之箭般躍下城頭——龍雲山與鎮詭司的眾人終於按捺不住。
    執法長老手持隕鐵拐杖,帶弟子纏住最左側那頭暗詭;
    傳功長老的拂塵化作萬千銀絲,與中間那頭纏鬥;
    情報長老則指揮弟子布下陣法,將右側一頭困在其中。
    鎮詭司的高手們也從各處躍出,劍光與詭氣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勉強牽製住另外三頭。
    可戰場之上,仍有兩頭暗詭生物無人能擋。
    它們似乎格外享受這種虐殺的快感,巨斧揮得愈發頻繁,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龍耀士兵的慘叫。
    榮逸瑾猛地攥緊韁繩,指腹被馬鞍上的雕花硌出紅痕,太子龍淵霆的聲音帶著冰碴兒響起:
    “讓親衛營上,我們去會會那剩下的兩個雜碎。”
    話音未落,城樓下的暗詭忽然仰天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吼,第四柄巨斧又一次高高揚起,而這次,它瞄準的是那名剛剛失去戰友、正目眥欲裂的年輕士兵。
    ………
    “你二人留在城樓上守好城門。”
    蒼老而沉穩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榮逸瑾與龍淵霆猛地回頭,正見榮擎嶽身形如鶴般落在城樓垛口,灰袍下擺還沾著趕路的風塵。
    他身側立著個穿暗紅勁裝的身影,正是榮五,腰間懸著柄通體漆黑的長劍,目光早已鎖定城下那兩頭無人牽製的暗詭界兩角生物。
    “榮五小友,另外兩頭我倆一人一個可好?”榮擎嶽抬手握了握手中的鎏金獅首戰仗,銀絲般的胡須在風裏微微飄動。
    榮五沒多言,隻極快地點了下頭,腳尖在城磚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片紅葉般飄出城門,直落向左側那頭正揮斧劈砍盾牌的兩角生物。
    城下的戰局早已是膠著的煉獄。
    龍雲山的執法長老與十餘名弟子結成劍陣,隕鐵拐杖與長劍織成的光網逼得兩角生物連連後退,可那生物暴怒之下猛地將巨斧往地上一頓,震得地麵裂開數道細紋,最前排的兩名弟子瞬間被震飛,嘴角溢血——
    這便是八頭暗詭界兩角生物的可怕之處,蠻力足以撕裂任何陣型。
    傳功長老的拂塵雖能纏住暗詭的手臂,卻擋不住它用後腿蠻橫地衝撞,每一次碰撞都讓長老的身影晃動搖曳,顯然已耗損不少真氣。
    榮擎嶽落在右側那頭暗詭身後時,對方正舉斧要砸碎一名重傷士兵的頭顱。
    老將軍的戰仗寒光如練般纏上兩角生物的後頸,卻隻在其角質層上留下一串火星。
    兩角生物吃痛轉身,四條手臂同時揮斧,斧風竟將榮擎嶽逼得連連後退,若不是他步法精妙,恐怕早已被劈成碎片。
    另一邊的榮五則顯得更為詭異。
    他始終遊走在暗詭的攻擊死角,長劍專挑關節處刺去。
    那暗詭暴怒地用巨斧橫掃,卻總被他以毫厘之差避開,偶爾被刃尖劃破的傷口處,竟冒出絲絲縷縷的黑煙,顯然這長劍對詭物有著特殊克製力。
    即便如此,要獨自拿下這頭力大無窮的怪物,仍需耗費極大心神,榮五暗紅的衣袍也被斧風掃得獵獵作響。
    城樓上,榮逸瑾望著那八處戰場,隻見每一頭暗詭都需數人合力才能勉強牽製,稍有不慎便是死傷。
    而祖父與榮五各自獨戰一頭,身影在巨斧的陰影裏時隱時現,他忽然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指節泛白——這場仗,怕是比想象中還要難打。
    ………
    北城門的廝殺聲像沉重的鼓點,一下下敲在星耀城的每一寸土地上。
    內城的街巷裏,昨夜被疏散到民房的百姓們大多沒合眼。
    王大娘踮著腳扒著窗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北方的夜空,手裏攥著給傷兵縫了一半的布條,指腹被線頭勒出紅痕:
    “老天爺保佑,可千萬別再添新墳了……”
    隔壁屋傳來壓抑的啜泣,那是剛失去兒子的張老漢,他蜷縮在牆角,懷裏抱著兒子染血的兵甲,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嗚咽,卻不敢哭出聲——似是怕驚擾了守城的將士。
    傷兵營裏更是一片死寂。
    斷了腿的李三柱撐著半截身子,透過破損的窗欞望向城北,繃帶下的傷口還在滲血,他卻渾然不覺,隻喃喃念叨:
    “肯定能贏……上次不也贏了嗎……”
    旁邊躺著的少年兵才十五歲,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攥著生鏽的長槍杆的手卻在微微發抖,他怕的不是疼,是再也見不到城南賣糖人的阿爺。
    天已蒙蒙亮,青灰色的晨光漫過城牆,給屋簷和街道鍍上一層薄霜。
    百姓們望著那抹光亮,眼裏漸漸浮起些微暖意,仿佛這光就能驅散城外的血腥。
    可誰也沒注意,街角的排水溝裏,牆根的裂縫中,正悄然滲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它們像有生命的藤蔓,貼著地麵緩緩蔓延,纏繞過沉睡孩童的腳踝,鑽進傷兵未愈的傷口,在無人察覺的陰影裏越聚越濃。
    那抹象征希望的晨光下,正藏著更刺骨的寒意。
    ………
    城主府內的藥香與血腥氣交織,榮逸塵正用銀針刺入龍禦霄腕間的穴位,指尖凝著白色的靈氣,小心翼翼地疏導著侵入其體內的詭氣。
    旁邊的雲棲棲雖臉色蒼白如紙,但是已有了微弱的呼吸,且正一點點強勁有力的恢複著。
    就在此時,他放在桌案上的銀針忽然微微震顫,針尖凝著的藥汁竟泛起細密的黑沫。
    榮逸塵垂眸的瞬間,眼眸中掠過一道極淡的寒光,快得如同錯覺。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尖在龍禦霄脈門處輕輕一點,穩住對方翻湧的氣息,隨即起身,看似隨意地在房間裏踱了兩步。
    腳步落在青磚上的刹那,數道瑩白光暈自他鞋底無聲漫出,貼著地麵的縫隙鑽了進去。
    府外街道上,正順著牆根蔓延的黑氣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猛地向後拖拽,發出細碎的嘶鳴。
    那光暈在地下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那些剛冒頭的黑氣層層裹住,拖拽著往地底深處沉去,所過之處,青石板上殘留的黑痕迅速褪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榮逸塵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望向街巷,指尖悄然撚了個訣。
    遠處排水溝裏最後一縷黑氣被拽入地下,他才轉身回到榻前,繼續為兩位長者療傷,仿佛剛才那瞬間的異動,不過是氣流拂過燭火的微瀾。
    而城內的百姓們渾然不覺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