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目光驚愕的看著劉安，語氣中似是篤定，似是試探。
    對荀彧的驚詫反應，劉安依舊平靜如水。
    劉安微微勾唇“荀大人，何以見的呢？”
    荀彧又搖頭，連聲道“不對，不對。”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滿臉的疑惑不解。
    荀彧凝眸看向劉安，“天下間能說出剛才那番話的已經沒有幾個了，而你又姓劉，隻有可能是皇族之人才會這麽說。”
    荀彧看向劉安的目光中滿是探究，又說道“可據我多年來的了解，當今天子一脈血脈稀薄，根本沒有像你這般年紀的皇子皇孫。天下間的劉姓諸侯也早已隕滅塵埃，現存的幾脈之中，也從未聽說過你這樣的人。”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更想知道你來見我的目的。”
    劉安緩緩開口“姓劉的不一定是漢室皇族，不姓劉的也未必不是。當此之時，無論姓不姓劉，隻要有心輔助漢室，匡扶天下，不就是真正的皇族嗎？”
    荀彧怔怔的看著劉安，“你難道不是皇族嗎？”
    劉安道“是與不是有那麽重要嗎。”
    荀彧目光一收，低聲道“看來你是不會向我透露你的真實身份的。”
    “那就和我說一說，你來找我的目的吧。”
    劉安沒有開口，目光直直的看著荀彧。
    荀彧看了看，突然反應了過來。
    荀彧抬手相請，“閣下請坐吧。”
    劉安這才緩步行至側方的桌案旁坐下。
    “現在你可以對我實話實說了吧？”
    劉安今天來到這兒的目的，當然不是簡單的荀彧見一麵。如果事情這麽簡單的話，他也不用回來這一趟了。
    劉安看向荀彧，“荀大人剛才所說若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會以身殉道！荀大人的誌氣和人格令我感到佩服，隻是對荀大人的做法不敢苟同。”
    荀彧眼眸一抖，有些不明白劉安的意思。
    “荀大人既然一心忠君報國，想要匡複漢室社稷。何不一以貫之奮鬥終身呢？偏要在最危急的關頭選擇舍身離去，豈不是對自己初心的背叛？”
    劉安說道“要知道，滿堂漢臣隻有荀大人一人擁護天子，荀大人若去朝夕之間，朝前夕替。”
    荀彧微微歎息“我豈能不知事之結果？”荀彧看向劉安，“可你也明白，如今曹操在天下的勢力已經無人可比，滿朝大臣都是他的附庸。當今天子又並非如漢武光武一般的雄才，當初我想的便是以強臣挽救漢室。”
    荀彧麵露無奈，“可如今強臣已成，卻成為了斬殺王朝最鋒利的劍，我一人之力怎能逆阻大事？”
    “荀大人既然想以強臣之力而重新振興漢室，既然曹操這個強臣已然成了叛逆，為何不再選擇另一個更可靠的強臣來輔佐，重新去振興漢室呢？”
    麵對劉安的質問，荀彧微微愣了愣。轉瞬間，荀彧苦澀的笑了笑。
    “這一條路我已經走了十幾年，到現在為止給我的教訓已經夠深刻了，王朝的性命已經握在了曹操的手中，我又能怎麽做呢？”
    相比於此刻的荀彧，劉安想起了諸葛亮。
    劉安緩緩回憶起了那個孤獨的勇士，“一個有縱橫天地之才的人，在王朝瀕臨覆滅之際，接受了先主的托孤。”
    荀彧惆悵滿懷，突然被劉安的話吸引了注意。
    “國家已經天命已盡，偏安一隅，苟延殘喘。這位托孤之臣以一己之力把殘弱的國家拉出了泥潭，並且不忘初心，十年之間以自身弱小的國力對強大的敵國進行了多次出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他耗費了所有心力，奈何天命不在，天意弄人，他最終死在了征途中！”
    劉安眸色深沉，他沒有見過老年孤弱無力，奮盡心血拚搏的諸葛亮。可一提起這些事情，他覺得那個諸葛亮就在眼前。
    荀彧輕歎道“這樣的人可謂之千古忠臣，人傑也！”
    劉安轉頭看向荀彧，“這位孤臣身處如此天地絕人事盡的絕境，尚能奮盡心血為己之抱負理想至死方休。荀大人正值壯年，為何偏要選擇自己走向絕路呢？”
    “為什麽不重新做出一個選擇，就當作重活一世！”
    聽劉安說了這麽多，荀彧總算品出了一些劉安來找他的門道。
    荀彧看著劉安，道“這麽說你是來給我指路的？”
    劉安眸子平靜，“算不上指路，我隻是想告訴荀大人，此路不通還可走彼路。不想看荀大人自走絕路，而白白浪費一個漢室忠臣的性命！”
    荀彧眼眸定住，“如今的局麵你讓我怎麽破呢？天下除去曹操之外，誰還能有能力一統天下恢複漢室呢？”
    “換句話說誰又能打敗曹操呢？”
    劉安趁機說道“曹操的強大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關中的劉備實力日益增強，日後天下能與曹操爭雄者必定是劉備，荀大人可棄曹操而投劉備，繼續走在興複漢室的道路上。”
    “哈哈哈”荀彧聞言卻是笑了起來，他看了劉安一眼，“原來你竟是劉備的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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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安勾唇一笑，他不是劉備的說客，從來都不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比這親密多了。
    劉安對荀彧道“我來這裏見荀大人不是做任何人的說客，隻是在幫荀大人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明智？”荀彧再笑道“曹操不是明智的選擇，劉備就是嗎？”
    “劉備與曹操一樣都是當世梟雄，兩者不同的是，劉備一直以匡扶漢室為名在爭奪天下。可到了最後還不是在爭奪這個天下嘛。”
    荀彧的眼中，劉備本質便是一個爭奪天下的梟雄，其匡扶漢室的口號，隻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荀大人既然看破了這一點，為什麽沒有看破另一點呢？”
    荀彧一愣，詫異問道“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劉安眼眸沉靜，“荀大人看破了劉備梟雄的本質，可卻沒有看破最重要的一點，劉備他姓劉！”
    “曹操取天下，漢室必然顛覆，天下歸曹。而劉備取天下，漢室仍在，天下仍然姓劉。”
    “曹操雖然現在強大，但不能決定以後的事情。眼下南方即將爆發的那場大戰，荀大人不是也已經有所預測了嗎？”
    “不要管劉備是不是假仁假義，如果能假仁假義一輩子，那他到頭來還是仁義！”
    劉安把劉備所有不被荀彧選擇的方麵，都做出了解釋。
    荀彧沉默不語，劉安所說的一切並沒有改變荀彧對劉備的看法。可劉安的一句話最觸動荀彧的心弦。
    劉備得天下，漢室仍在，天下仍然姓劉！
    荀彧眼底露出迷茫之色，這不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嗎！
    可他真的要重活一世嗎？
    劉安看著陷入沉默的荀彧，心下暗道他的話已經起作用了。
    劉安起身緩緩向門口走了幾步，背對著荀彧開口“我的話，希望荀大人好好考慮。一個月後我會再來，那個時候如果荀大人做出決定，我可以幫助荀大人做到。”
    劉安邁步向門外走去，輾轉身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荀彧回神原本想提醒劉安夜裏城中宵禁，貿然出去必定會被巡防士兵抓捕。可當他抬頭卻已經不見了劉安的身影。
    奇怪，荀彧心下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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