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和幸存者們圍在四周，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惡臭和未散盡的焦糊味。
    腐爛和燒焦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鑽進鼻腔，讓人作嘔。
    埃德蒙站在屍堆前，身上穿著從廢墟裏找出來的皮甲，頭盔遮擋了他的麵容，隻留下一雙眼睛掃視著沉默的人群。
    人群死寂，隻有偶爾壓抑不住的啜泣聲。
    他沒有長篇大論的悼詞，隻是舉起了手中的火把。
    “為了逝者。”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鉤子，清晰地勾進每個人耳中。
    “為了逝者。”聖地鎮的幸存者們齊齊低語。
    火把落下。
    點燃了浸透油脂的木柴。
    火焰“呼”地一下躥起老高，迅速蔓延，貪婪地吞噬著屍體，熊熊燃燒起來。
    衝天的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也映照出他們眼中複雜的情緒——悲傷、恐懼。
    熱浪撲麵而來，帶著燎人的溫度。
    劈啪的燃燒聲成了此刻唯一的聲音，蓋過了風聲，蓋過了心跳。
    沒有人說話。
    隻有火焰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卷起黑灰，飄向漆黑的夜空。
    直到火勢漸穩，木柴燃燒發出沉悶的爆裂聲，埃德蒙才轉身。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呆滯的臉。
    “所有人，進屋休息。”
    他指向幾棟結構尚算完好的建築，那裏勉強還能遮風擋雨。
    這些幸存者大多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疲憊的身軀讓他們幾乎無法思考，隻能機械地服從命令，挪動著沉重的腳步，互相攙扶著，消失在破敗建築的陰影裏。
    .......
    夜色漸深。
    雙月掛在天上，一大一小，灑下慘白而清冷的光輝。
    埃德蒙獨自站在塔樓上，寒冷的夜風吹動他發絲。
    他一直看著奧杜因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腳步聲自身後傳來，踩在碎石瓦礫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很穩，但帶著猶豫。
    獨臂者卡爾走了過來，停在埃德蒙幾步之外。
    他身上還沾著血汙和塵土，僅存的左臂垂著。
    “埃德蒙。”卡爾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還有一種壓抑了很久，幾乎快要憋不住的探尋。
    埃德蒙沒有回頭，視線依舊注視在天邊。
    “我們在那個洞穴裏……”卡爾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鼓足勇氣，又或者隻是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你提到的那位女神，她……她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卡爾心頭很久了。
    從洞穴裏出來，目睹了死亡和毀滅，這個疑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清晰。
    埃德蒙終於轉過身。
    他抬手，取下了頭盔，隨手夾在臂彎裏。
    “美瑞蒂亞。”他平靜地陳述，像在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生命與能量的女神。”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卡爾身上，“我已成為了她的冠軍。”
    冠軍。
    這個詞砸在卡爾心上，讓他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卡爾沉默了。
    許久，他艱難地抬起頭，迎上埃德蒙那雙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銳利的眼睛。
    他看到了埃德蒙眼中的平靜，那不是偽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篤定。
    “我想繼續跟著你，埃德蒙。”卡爾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咬得很重，帶著一種破釜沉舟，斬斷過去的決心。
    他僅存的左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
    “跟著我？”埃德蒙看著卡爾，微微歪了歪頭，“你現在在佛克瑞斯領為領主效力，不是很好嗎？”
    “把這些幸存者帶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你的家人也能在首府安頓下來。”埃德蒙看向那些安置幸存者的屋子，“如果西德蓋爾不獎賞你，丹格爾也會...”
    提到西德蓋爾，卡爾的臉上立刻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濃重的厭惡。
    那是一種混合了鄙夷和惡心的表情。
    “西德蓋爾？”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
    “那個人渣領主！我受夠他了！他根本不配擁有斯圖恩這個姓氏！”卡爾抬起握緊的拳頭，“他隻關心他的錢袋和酒杯！佛克瑞斯領民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他的聲音激動起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在這裏的每一天，我都覺得惡心！我每時每刻都懷念過去和你一起戰鬥的日子……”
    “你確定嗎？”埃德蒙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你現在跟著我，可不是去踐行斯坦德爾的正義。而且要麵對的敵人，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可怕，更……難以理解。”
    “我確定。”卡爾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與其服侍西德蓋爾那個人渣，不如拋棄現有職位，繼續跟著埃德蒙在天際闖蕩。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比現在這樣行屍走肉強！
    埃德蒙不再看他，轉而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雙月。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銀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篝火的焦糊味和劈啪聲。
    “既然……”埃德蒙緩緩開口，“我把西德蓋爾的民兵隊長給拐走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那些安置幸存者的房屋，那些在黑暗中瑟縮的身影。
    埃德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晰可見的，帶著些許玩味的笑意，“那就幹脆，把這些可憐人也一並帶走吧，正好我在瑞馳領有塊地可以安置他們。省得留給那個廢物領主，不是餓死，就是被扔去填礦坑。”
    “卡爾，我以卡斯之矛領主的名義，任命你為斯塔爾馬德爾領主身邊的親信護衛隊長，或長期跟隨領主的精銳戰士首領）。”埃德蒙的語氣隨意，仿佛隻是在決定晚餐吃什麽，“雖然土地還在棄誓者手中，我們手下也沒有一個士兵。”
    卡爾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埃德蒙的意思，笑道：“那就讓我們從異教徒手中奪取大片土地吧，像塔洛斯那樣，我的領主大人。”
    他低頭應道，第一次用上了敬稱。
    “我今晚得去覲見女神，我需要祂的幫助。”埃德蒙走向塔樓石梯，揮手道：“守著我的身體，別讓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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