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落下。
    第一下，偏了。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脆響，烏鴉鬼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那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埃德蒙沒有理會，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再次舉起斧頭。
    揮下。
    埃德蒙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甚至粗暴。與其說是在執行一種儀式，不如說是在進行新手的練習。
    烏鴉鬼婆的哀嚎聲漸漸微弱，埃德蒙不得不伸出另一隻手，按在它的額頭，釋放出一道柔和的治愈之光，強行將它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埃德蒙需要這隻小烏鴉活著，清醒地感受這一切。
    就在這片狼藉之中，艾莉安用一層稀薄的結界護住自己，隔絕了飛濺的汙血。
    此刻，她蹲下身，在那堆被埃德蒙粗暴地“拆”下來的東西裏仔細翻找著。
    很快，她的手指從一截斷裂的‘東西’下夾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不規則的紅色碎石，隻有指甲蓋大小，卻散發著一種奇特的能量波動。碎石的表麵似乎有暗紅色的光華在緩緩流淌，如同活物一般。
    緊接著，她又從烏鴉鬼婆腰間一個破爛的皮袋裏，掏出了三個人偶。人偶製作得極為粗糙，但上麵纏繞著肉眼無法見到的詛咒。
    詛咒人偶沒什麽稀奇的。
    艾莉安將那塊紅色碎石放在掌心，仔細端詳。
    這應該就是那怪物口中的獎勵了。它看起來像某種特殊的靈魂石碎片，但裏麵湧動的感覺，遠比普通的靈魂石要邪惡、不祥。
    她心中有了判斷。
    以後再研究。
    艾莉安低聲念了句咒語，結界術迅速將紅色碎石和三個人偶包裹起來，然後她小心地將它們收進自己腰間的挎包裏。
    “麻煩你去看看我的兄弟，有沒有中這隻小烏鴉的黑魔法。”正彎著腰，忙於給怪物“升格”的埃德蒙頭也不抬地說道。
    “好。”艾莉安應了一聲，站起身，徑直走向癱倒在另一邊的布蘭德。
    布蘭德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地麵上那灘不斷擴大的血汙。當他察覺到有人靠近，抬起頭時，正對上艾莉安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眸。
    又是一個漂亮的布萊頓女法師。
    布蘭德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下意識地朝後挪動身體，臉上充滿了驚恐。
    “不…別過來…”他喃喃自語，聲音發抖，“讓我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衝出營帳，仿佛身後有食人的惡鬼在追趕。
    艾莉安站在原地，看著布蘭德逃也似的背影，絲毫沒有阻攔的打算。
    就在布蘭德衝出去沒多久，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帳外傳來。
    帳幔被人一把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來人全身包裹在厚重的鋼製盔甲之中，頭上戴著一頂標誌性的諾德牛角盔。
    正是埃德蒙的父親，紫衫鎮的領主，比約恩。
    比約恩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那血腥的場麵上。他看到了正在動手的小兒子，也看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怪物。
    士兵們顯然已經向他匯報了情況。
    對於自己的情人變成了一隻烏鴉鬼婆這件事，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悲傷，反而還能笑得出來。
    “你終於回來了，我的兒子。”比約恩的聲音洪亮而爽朗，他走到埃德蒙身邊，饒有興致地搓搓手，“來，我幫你一起做。”
    烏鴉鬼婆似乎認出了他的聲音，殘存的意識讓它發出了含混不清的哀求。
    比約恩卻像是沒聽見，他從腰間解下自己的單手斧，熟練地加入了這場殘忍的儀式。
    他的手法可比埃德蒙老道多了。
    “布蘭德的神情不對，你應該去安慰他，我的父親。”埃德蒙手上的動作不停。
    “嗬。”比約恩笑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就是經曆得太少，一隻烏鴉鬼婆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想當年，我南下支援帝國人的時候，沒有發泄的……”
    “我知道，我知道。”埃德蒙立刻打斷了他：“別說了。”
    他不想聽父親講述他和一隻頗有靈性的山羊在賽瑞迪爾度過的“快樂時光”，那故事他從小聽到大，耳朵都快起繭了。
    埃德蒙停下了手中的斧頭，轉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他摘下了臉上的頭盔，露出一張沾染了血汙卻依舊俊美的臉，眼神銳利如刀，直刺比約恩。
    “你知不知道，它對凱娜腳下的那片樹林做了什麽？”埃德蒙的語氣帶著質問。
    比約恩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神情嚴肅起來：“它幫我的人民驅趕了野獸，讓伐木場的醜女人不再抱怨有熊破壞了樹木。怎麽，它還做了別的？”
    埃德蒙緊緊注視著父親的眼睛，見他不似作偽，才緩緩說道：“我能感覺到，那整片林地都在被黑魔法褻瀆。我預感，就是它做的。”
    “什麽？！”比約恩勃然大怒。
    他可以不在乎一個情人的私生活，甚至可以不在乎那個情人是個怪物。
    畢竟情人是情人，妻子是妻子。
    但他是一位虔誠的凱娜信徒，高吼峰山腳的領主。
    當初得知自己領地內的野獸被驅逐，驅逐者還是個美貌女人，他才難得處理政務，以紫衫鎮人民安全的名義雇傭她為宮廷法師兼職自己的情人，卻沒想到，這個偽裝成女人的怪物，打的竟是褻瀆凱娜的主意。
    那張粗獷的臉上瞬間布滿了怒火，他低吼一聲，手中的斧頭不再有任何保留。
    “該死的怪物！竟敢在我的土地上褻瀆凱娜！”
    他揮舞著戰斧，動作迅猛而狂暴，每一擊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似乎要將滿腔的怒火全部傾瀉到這具殘破的軀體上。
    在父子二人的合力之下，儀式的進度大大加快。
    背部的血肉被徹底剝離，肋骨被一根根斬斷、向外掰開，形成一對扭曲而恐怖的“翅膀”。最後，埃德蒙放下斧頭，伸手探入那血肉模糊的胸腔，在烏鴉鬼婆淒厲到極點的尖叫聲中，將它的肺葉完整地拽了出來，搭在了那對骨翅上。
    士兵適時送上了一罐鹽。
    大量的鹽被撒了上去，小烏鴉傷口劇烈地抽搐著。
    一隻完美的“血鷹”，終於製作完成。
    在此期間，烏鴉鬼婆數次因為劇痛和失血而瀕臨死亡，但每一次，都會被埃德蒙施放的治愈之觸強行續上性命，讓它無法昏迷，更無法死去，隻能清醒地承受這地獄般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