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終章 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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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歸墟
陸遠睜開眼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不是黑暗,不是虛無,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無定義"狀態。他試著抬手,卻發現沒有手——沒有身體,沒有四肢,隻有一團模糊的自我意識,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混沌中。
那些組成他的問號光點正在緩慢旋轉,像銀河係旋臂上的星辰。每個光點裏都封印著一個未解的疑問:三星堆神樹上的鳥為何斷翅?父親為何選擇《少年科學》?青銅活字為何能改寫現實?這些問題不再折磨他,而是成了他存在的基本粒子。
蘇晚晴的意識在不遠處閃爍。
她的存在形式更奇特——不是星雲,而是一把半透明的鑰匙形狀,鑰匙齒部不斷變化,試圖打開不存在的鎖。顧瞎子則成了一串流動的紙頁,每張紙上都寫滿被劃掉的問題。張海峰最安靜,他化身為一個青銅材質的問號,懸浮在意識流的中央。
老周去了哪裏?
這個念頭剛起,陸遠就"看"到了答案——老周已經分散成無數細小的光粒,黏附在每個曆史疑問的表麵,像給問題鍍上一層熒光。
一塊青銅碎片從深淵中升起。
上麵刻著【校準終了】四個字,筆跡和長江委檔案室的公章一模一樣。碎片緩緩旋轉,當背麵轉過來時,文字已經變成【終校未終】,墨跡新鮮得像剛剛改寫。
"我們贏了?"陸遠試圖發聲,卻隻激起意識流的輕微波動。
蘇晚晴的鑰匙形狀突然繃直,指向碎片下方——那裏有一行幾乎被磨平的小字:【勝利即新的校準開始】。
顧瞎子的紙頁瘋狂翻動,最上麵一張浮現出血字:【他們設的局沒有終點】。字跡像是用指甲硬刻出來的,邊緣還帶著皮膚組織。
張海峰的青銅問號突然裂開,露出裏麵更小的一個問號,如此無限套娃,直到微觀層麵的問號小到無法觀測。這個可怕的自我解構過程持續了約莫三秒,然後所有層級同時重組,變回完整的形態。
一塊新的碎片從黑暗深處浮上來。
這塊更特殊——它是青銅和血肉的混合體,表麵布滿毛細血管,正隨著某種節奏搏動。上麵刻著父親的字跡:【回家】。
"家?"陸遠的意識產生劇烈波動,"哪裏是家?"
長江三峽的影像突然在混沌中展開。不是現在的三峽,而是1993年工程啟動前的模樣。畫麵中,七歲的陸遠正蹲在江邊玩水,父親在勘探船上對他揮手。
這個記憶場景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
口子後麵是2010年的印刷廠廢墟,青年陸遠渾身是血地爬出瓦礫堆;再下一層是2049年的天文台,白發蒼蒼的陸遠正在調整射電望遠鏡。所有時間線的場景像被暴力釘在一起的稿紙,邊緣滲出青銅色的液體。
蘇晚晴的鑰匙突然刺向這個記憶複合體。
在接觸的瞬間,鑰匙齒部精準地卡進了所有時間線的接縫處。一陣刺目的白光過後,五人組的意識被暴力拖拽著穿過時空隧道——
——然後重重摔在三峽庫區的岸邊。
陸遠的手指陷入潮濕的泥土。
真實的觸感。
他貪婪地呼吸著帶水腥味的空氣,聽著江水拍岸的聲響,看著東方的天際線上,晨霧正在被朝陽染成金色。鎖骨下方傳來隱約刺痛,他扯開衣領,看見一個新鮮的問號印記,像是用青銅烙鐵燙上去的。
蘇晚晴跪在不遠處幹嘔,她的鎖骨下同樣有個問號,隻是形狀更像鑰匙孔。顧瞎子趴在地上瘋狂撫摸自己的臉,確認紙化的右眼已經恢複成血肉。張海峰直接跳進江裏,讓渾濁的江水衝刷自己布滿問號紋路的手臂。
老周沒有出現。
但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的江麵上,有個明顯的漩渦,持續了三秒才消失。漩渦中心的江水泛著不自然的青銅光澤,像有人在深水下眨了下眼睛。
陸遠看向手中。
不知何時多了一塊青銅殘片,邊緣鋒利得能割破皮膚。上麵刻著的既不是【校準終了】,也不是【終校未終】,而是一個簡單的字:
鼎
第二節 星問
晨霧在江麵上緩緩流動,像一條懶散的龍。
陸遠低頭看著手中的青銅殘片,那個"鼎"字的筆畫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伸出拇指摩挲著刻痕,指腹傳來細微的刺痛——那些筆畫邊緣正在滲出青銅色的液體,像傷口滲血一樣緩慢。
"這他媽又是什麽新花樣?"張海峰從江水裏爬出來,渾身濕透。他粗暴地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那個發紅的問號印記,"老子身上這個鬼東西在發燙!"
蘇晚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的臉色慘白,手指不自覺地按著自己鎖骨下的鑰匙孔形印記:"不是發燙......是在共振。"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所有人鎖骨下的印記突然同時亮起微弱的青光。陸遠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江水倒流,晨霧凝固,就連初升的太陽也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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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瞎子突然指著天空:"看!"
北鬥七星的勺柄末端,一顆從未見過的星辰正在發光。那不是自然恒星的白色或黃色,而是詭異的青銅色,亮度還在不斷增強。更可怕的是,隨著它的亮度變化,江麵開始出現對應的波紋,組成一個巨大的問號形狀。
"天問......"老周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卻不見其人,"三星堆青銅神樹頂端缺失的部件......"
陸遠手中的青銅殘片突然變得滾燙。他下意識想扔掉,卻發現碎片已經黏在掌心,那個"鼎"字正在融化,重新組合成新的文字:【天問鼎】。隨著字體重組,一段陌生的記憶強行插入他的腦海——
公元前1046年,牧野之戰前夕。
周武王的巫師團隊正在熔鑄九鼎,其中第八鼎的模具卻始終無法定型。每當青銅液注入,鼎身就會自動裂開,形成問號的形狀。最後他們不得不將"天問鼎"沉入黃河,而鼎耳上刻著的正是:【問可問,非常問】。
蘇晚晴突然跪倒在地。
她的鑰匙孔印記射出一束青光,直指江心。被光線照射的水麵立刻沸騰,露出下方一個巨大的青銅結構——那不是現代機械,而是古老的鼎耳形狀,表麵布滿與三星堆青銅神樹相同的紋飾。
"長江底下......"顧瞎子的聲音發抖,"沉著一尊鼎?"
張海峰身上的問號紋路全部亮起。他痛苦地彎下腰,從喉嚨裏咳出一塊青銅片——上麵刻著與陸遠手中殘片完全吻合的紋路。當兩塊碎片在空氣中接近時,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共鳴聲。
江心的青銅鼎耳開始上升。
不是整尊鼎,隻是一個殘缺的鼎耳,但體積大得驚人——露出水麵的部分就有五米高。水流從青銅表麵滑落,露出上麵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不是裝飾花紋,而是曆代校對員留下的問題:
商王武丁時期的甲骨文:【為何青銅在月圓之夜會自行鳴響?】
秦代小篆:【始皇陵中的水銀為何能映出星辰?】
唐代楷書:【則天文字中隱藏著什麽秘密?】
老周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鼎耳上方。
不是實體,而是一個由水霧組成的半透明投影。他的手指劃過那些問題,每觸碰一個,對應的文字就會亮起青光:"這不是鼎......是鑄文族留下的問答機。"
江水突然劇烈翻騰。
第二個鼎耳破水而出,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整整九個青銅鼎耳圍成一圈,中央的水麵開始下陷,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底部,隱約可見某種更龐大的青銅結構正在上浮。
蘇晚晴的鑰匙孔印記突然流血。
不是鮮紅的血,而是青銅色的液體。這些液體順著她的身體流到地麵,自動流向江邊,在沙灘上畫出一條精確的路線,直指漩渦中心。
"最後的校準......"陸遠看著掌心已經完全融化的殘片,現在那裏隻剩下一個立體的問號烙印,"不是修正曆史......"
"......是重啟提問的紀元。"顧瞎子接上他的話,右眼突然流出青銅淚。
九個鼎耳同時發出轟鳴。
那不是金屬震動的聲音,而是千萬人用不同語言、不同時代的口音同時提問的混響。聲浪震碎了晨霧,驚起了江鳥,甚至讓初升的太陽都黯然失色。
在聲浪的中央,漩渦底部那個龐然大物終於浮出水麵——
不是完整的鼎。
而是一個殘缺的、被暴力破壞過的青銅鼎腹,內壁上刻著父親的字跡:
問題永存
答案速朽
第三節 鼎紋
九個青銅鼎耳發出的轟鳴聲突然停止。
江麵瞬間恢複平靜,連一絲波紋都沒有,仿佛剛才的滔天漩渦隻是幻覺。但那個殘缺的鼎腹依然浮在水中央,內壁上的刻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陸遠第一個走向江邊。
他的腳剛碰到江水,水麵就自動分開,露出一條通往鼎腹的石板路。石板表麵刻滿細小的問號,每個問號的彎曲處都嵌著一粒青銅珠,像某種古老的導航係統。
"這是邀請還是陷阱?"張海峰啐了一口,但鎖骨下的問號印記突然灼燒般疼痛,逼得他不得不跟上陸遠的腳步。
蘇晚晴的鑰匙孔印記開始流血。
青銅色的液體滴在石板上,立刻被吸收。每吸收一滴,前方的石板就亮起一段,如同機場的跑道指示燈。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血,突然明白了什麽:"這是......墨水。"
顧瞎子走在最後。
他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青銅色,虹膜上浮現出與鼎耳相同的紋路。每走一步,眼裏的紋路就變化一次,像是在解碼某種古老的信息。"不是鼎......"他喃喃自語,"是印刷機的......雛形。"
當他們走到鼎腹前時,殘缺的青銅內壁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那是一個巨大的、覆蓋整個長江流域的活字印刷版。每個活字都是一塊一米見方的青銅板,上麵刻著不同朝代的曆史記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活字都在緩慢自我修正——秦朝的"焚書坑儒"被改為"文化統一",明朝的"東廠暴行"被修飾成"強化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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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準係統......"陸遠的聲音發抖,"一直在運行。"
老周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鼎腹中央。
他不再是透明的人形,而是一團由問題組成的能量體。當他觸碰那些被修改的活字時,篡改的版本立刻褪色,露出底下原始記錄的血色痕跡:"需要九個校對員同時啟動......才能終止程序。"
蘇晚晴看向自己的手掌。
那些青銅色的"血"正在凝固,形成一把微型鑰匙:"我們是......第九批?"
答案刻在鼎腹底部。
九組名字,每組五人,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商周時期。最後一組空著的位置,正等著他們五個人的手印。更可怕的是,前八組名字後麵都標注著相同的結局:【骨化字】。
張海峰突然狂笑起來。
他扯開上衣,露出布滿問號紋路的胸膛:"老子早就是活體字了!"說完第一個將手掌按在空缺處。
青銅鼎腹瞬間變得滾燙。
張海峰的手掌冒出青煙,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屬化。但他死死按著不放,直到整個手掌變成青銅材質,與鼎腹融為一體。
"輪到我了。"顧瞎子摘下右眼的青銅義眼,按在第二個空位。
蘇晚晴將鑰匙形狀的血塊按上去。
陸遠最後看了一眼父親的字跡,將問號烙印的手掌貼上鼎腹。
老周的身體突然解體,化作無數光點填補了最後一個空缺。
整個長江突然靜止。
然後,以鼎腹為中心,一道青銅色的波紋橫掃整個江麵。波紋所過之處,水底的活字印刷版紛紛解體,變成最原始的筆畫。那些被篡改的曆史記載像褪色的墨水般消散,露出底下斑駁但真實的痕跡。
九個鼎耳一個接一個地沉入江底。
當最後一個鼎耳消失時,朝陽終於衝破雲層,將金色的陽光灑在五人身上。陸遠看著自己青銅化的手掌正在慢慢恢複血色,鎖骨下的問號印記也不再疼痛。
江麵上,一塊青銅殘片隨波起伏。
上麵刻著最終的回答:
問鼎者
永不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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