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意識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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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青銅回響
江水在鼎腹之外翻湧,沉悶的轟鳴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喘息。
陸遠站在鼎腹中央,腳下是光滑如鏡的青銅地麵,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文字。那些文字並非靜止,而是像水銀一般緩慢流動,偶爾閃爍出幽綠色的微光。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影子被映照在青銅地麵上,卻並非人形——而是一團扭曲的、由無數活字拚湊而成的模糊輪廓。
“這地方……在讀取我們。”蘇晚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緊繃的警惕。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地麵,那些流動的文字立刻像嗅到血腥的魚群,迅速朝她的手指匯聚。她的皮膚剛一接觸那些文字,就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針尖在刺入她的血肉。更詭異的是,那些文字竟開始順著她的指尖攀爬,像墨水滲入宣紙一樣,在她的皮膚下形成新的紋路。
“別碰它們!”顧瞎子一把拽開她的手,他的金屬義眼此刻正瘋狂轉動,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虹膜邊緣泛出不自然的藍光。“這些不是普通的銘文……是校對員的記憶。”
張海峰站在不遠處,他的右臂已經完全青銅化,金屬光澤從指尖蔓延至肩膀,關節處甚至開始浮現出細小的活字凹槽。他試著握拳,卻聽到骨骼發出艱澀的摩擦聲,像是鏽蝕的齒輪在強行運轉。
“老周說的沒錯……”他咬著牙,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我們正在變成他們。”
陸遠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地麵吸引——那些流動的文字中,偶爾會閃過一些熟悉的片段。一張模糊的臉,一段零碎的對白,甚至是一閃而過的場景。他看到了長江委的地下倉庫,看到了那台巨大的青銅印刷機,看到了父親站在活字陵深處的背影……
這些不是幻覺。
是記憶。
是曆代校對員被吞噬後,殘留在校準係統中的意識殘片。
“他們在求救。”顧瞎子突然說道,他的義眼鎖定地麵某處,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
陸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那裏的文字正以一種異常的頻率閃爍,像是某種信號。他蹲下身,手掌貼上那片區域——
瞬間,無數破碎的畫麵湧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一名穿著八十年代工裝的男人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摳進青銅地麵,指甲剝落,鮮血滲入文字的縫隙。他看到一名年輕女性被活字覆蓋全身,她的嘴大張著,卻發不出聲音,隻有眼裏的絕望凝固成永恒。他看到無數人在這座鼎腹中掙紮,最終被活字吞噬,成為校準係統的一部分……
然後,他看到了父親。
陸遠的呼吸驟然停滯。
陸沉舟站在鼎腹的盡頭,背對著他,手裏握著一塊青銅殘片。他的身影比記憶中更加消瘦,肩膀微微佝僂,像是承受著某種無形的重壓。他沒有回頭,隻是緩緩抬起手,用殘片在青銅壁上刻下一行字——
“校準非天命,活字可逆行。”
字跡剛剛完成,鼎腹突然震動,無數活字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潮水般將他的身影吞沒。
“爸——!”陸遠猛地收回手,踉蹌後退,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撞擊,仿佛要衝破肋骨。
“你看到了什麽?”蘇晚晴一把扶住他,手指緊緊扣住他的手臂。
陸遠的喉嚨幹澀得發疼,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無法組織語言。那些畫麵太過真實,父親的絕望、掙紮、乃至最後那一刻的平靜,全都像刀一樣刻在他的神經上。
“校對員不是自願成為係統的載體……”他終於嘶啞地開口,“他們是被活字強行改造的。”
顧瞎子的義眼閃爍了一下。“鑄文族也一樣。”
張海峰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他的青銅化已經蔓延至胸口,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形成清晰的文字脈絡。他艱難地抬起頭,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看來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蘇晚晴迅速解開背包,翻出那本破舊的筆記——陸沉舟留下的研究記錄。她快速翻到某一頁,手指點著一段模糊的草圖:“你父親提到過‘意識囚籠’,他說鼎腹內部存在一個核心區域,所有被吞噬的校對員意識都會被囚禁在那裏。”
“如果我們能找到那個核心……”陸遠盯著筆記,思緒急速運轉。
“就能釋放他們?”顧瞎子冷笑一聲,“還是說,你想把我們也搭進去?”
“不。”陸遠抬起頭,目光掃過每個人,“如果我們能接入核心,或許能反向控製校準係統。”
鼎腹突然又是一陣劇烈震動,地麵上的活字瘋狂遊動,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遠處的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像是無數齒輪在咬合轉動。
“校準進度加快了。”蘇晚晴低聲說,她的鑰匙孔印記開始隱隱發燙,皮膚下的青銅紋路像血管一樣微微脈動。
陸遠深吸一口氣,看向黑暗深處。
“走吧。”他說,“該去見見這座囚籠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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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血脈密碼
張海峰的膝蓋重重砸在青銅地麵上,發出一聲金屬碰撞的悶響。他的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他的血管裏橫衝直撞。他的皮膚下,那些青灰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從鎖骨向下爬滿整個胸膛,又順著肋骨向腹部延伸。
"按住他!"陸遠一個箭步衝上去,和蘇晚晴一左一右鉗住張海峰的肩膀。
顧瞎子蹲下身,匕首在指尖轉了個圈,刀尖精準地挑開張海峰鎖骨下方一片已經泛著金屬光澤的皮膚。暗紅色的血珠滲出來,但很快就被皮下蠕動的青銅色物質吞噬。匕首再往下劃,剝開一層半透明的薄膜,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微型活字——它們像蟲卵一樣嵌在肌肉纖維裏,隨著心跳的頻率微微搏動。
"見鬼......"顧瞎子的義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這些字在重組他的內髒。"
張海峰的瞳孔已經變成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球表麵浮現出細小的凹痕,像是有人用刻刀在他角膜上雕出了微縮版的九鼎紋樣。他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嘴角溢出一縷帶著金屬光澤的血絲。
蘇晚晴突然扯開他的衣領。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張海峰胸口正中央,皮膚完全透明化,能直接看見下麵跳動的器官。而他的心髒表麵,赫然覆蓋著一層青銅色的膜,上麵凸起一個完整的"鼎"字篆體。更可怕的是,隨著心髒每次收縮,那個字都會分裂出新的筆畫,像樹枝分叉般向其他髒器蔓延。
"鑄文族當年也經曆過這個階段。"顧瞎子用匕首尖挑起一粒從傷口滾落的活字,那滴血珠在半空中突然展開,化作一張微型星圖。星圖上九顆光點組成鼎形,每個光點都在脈動,頻率與張海峰的心跳完全同步。
蘇晚晴的鎖骨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她扯開衣領,發現自己的鑰匙孔印記正在滲出青銅色的液體。那些液體懸浮在空中,化作一束光,將血珠幻化的星圖投射到鼎腹頂部——長江流域的九處水下坐標清晰浮現,每個坐標點都對應著一個古文字。
"這是......"陸遠的聲音卡在喉嚨裏。他認出了其中三個字——"問"、"鼎"、"囚",正是他們之前在活字陵見過的核心密碼。
顧瞎子的義眼突然爆出一串火花。"不對!這些坐標在移動!"他指著星圖上正在緩慢位移的光點,"長江委在人為調整九鼎位置!"
張海峰的身體猛地弓起,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他的右手五指突然融合成板狀,皮膚硬化成青銅材質,指縫間滲出粘稠的金屬溶液。那些溶液滴落在青銅地麵上,立刻被吸收,而地麵上的銘文隨之改變——
校準進度68
陸遠突然撲向地麵,手掌按在那些變化的文字上。他的掌心剛接觸青銅,皮膚就傳來被千萬根鋼針穿刺的劇痛。鮮血滲入文字縫隙,那些銘文突然像被驚醒的蛇群般扭動起來,重新排列組合成一段他從未見過的密文。
"我爸的筆記裏提到過這個!"蘇晚晴跪在旁邊,手指顫抖地描摹那些文字,"血脈密碼......需要用校對員的血激活......"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鼎腹四壁突然滲出粘稠的青銅液,像活物般向他們湧來。那些液體在半空中分化成無數細絲,每根絲線頂端都帶著微縮版的活字印模。最近的幾根已經纏上張海峰的小腿,印模烙進皮膚,立刻刻出"校"、"對"、"員"三個凸起的文字。
顧瞎子突然發出一聲怪笑。"難怪密碼要用血激活......"他扯開自己的眼罩,露出那隻完全青銅化的義眼,"鑄文族根本不是校準係統的創造者——"
義眼突然自動解體,碎裂成數百個微型活字懸浮在空中。
"——他們是最早的反抗者。"
第三節 裂變開端
青銅球體的表麵突然迸發出一道刺眼的裂痕,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金屬外殼。裂紋中滲出粘稠的青銅漿液,在空氣中迅速凝固成數十條神經束般的觸須。每一條觸須的末端都膨脹成吸盤狀的活字印模,印模表麵浮凸著不同的古文字——"囚"、"印"、"蝕"、"鑄"——每一個字都在散發著幽幽的綠光。
老周的身影從球體裂痕中浮現,他的半邊身體已經與青銅融合,左臂完全化作了流動的活字鏈條。他猛地撲向最前方的幾條觸須,用身體擋在陸遠麵前。"跑!"他的吼聲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去東北方的鼎耳!用你們的血——"
三條觸須同時刺入老周的胸膛。吸盤狀的印模像饑餓的獸口般咬住他的皮膚,瞬間在他全身烙滿凸起的"囚"字。他的左眼突然爆裂,眼眶裏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沸騰的青銅活字,那些液態金屬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巨大的"叛"字,轟然砸向襲來的觸須群。
陸遠拽住蘇晚晴的手腕衝向東北方。身後的張海峰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揮舞著已經完全青銅化的右臂,工兵鏟劈砍在襲來的神經束上,濺起一串刺目的火花。每砍斷一條觸須,就有粘稠的金屬漿液噴濺在他身上,那些液體一接觸他的皮膚就立刻硬化,形成新的活字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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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我拖住它們!"張海峰的吼聲已經帶著金屬共鳴。他的脖頸處浮現出血管狀的青銅紋路,那些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麵部蔓延。
鼎耳近在咫尺。蘇晚晴踉蹌著撲向耳廓內側的凹槽,鎖骨下的鑰匙孔印記灼燒般發燙。當她顫抖著將印記按進凹槽的瞬間,整隻鼎耳突然高頻震動起來,表麵剝落下無數青銅碎屑。那些碎屑在空中重組,化作千百個"鑰"字變體,像蜂群般環繞著她飛舞。
陸遠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他低頭發現自己的左手掌心裂開一道傷口,鮮血沒有滴落,而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連接到鼎耳表麵的古老機括。血液滲入青銅紋理的瞬間,整座鼎腹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
那些追擊的活字觸須突然集體僵住,隨後像接到某種指令般同時轉向,在空中拚出一行閃爍的警告:【校準係統檢測到病毒載體】
顧瞎子站在不遠處,他的義眼已經完全解體,懸浮在空中的活字正圍繞著他旋轉。他伸出雙手,那些活字立刻在他掌心聚合成一塊青銅簡牘的殘片。"他們不是要同化我們......"他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響,"是要格式化。"
鼎耳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後麵幽深的通道。通道壁上嵌滿流動的活字,每一秒都在重組變幻。更深處,隱約可見九個旋轉的青銅環,環與環之間由跳動的文字鏈條相連。
蘇晚晴的鑰匙孔印記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照在通道盡頭的中央青銅環上。環體表麵浮現出一行血色的銘文:
"問鼎者,當承其重。"
張海峰的吼聲從後方傳來:"走啊!"他的身體已經大半青銅化,右臂完全變成了活字模具,正在源源不斷地"印刷"出新的神經束觸須。
陸遠最後看了一眼同伴,拽著蘇晚晴衝進通道。身後的鼎耳在他們進入後轟然閉合,將張海峰的咆哮與觸須的嘶鳴隔絕在外。通道內的活字突然全部靜止,然後齊刷刷地轉向他們,組成一道文字屏障:
【第五代校準程序啟動】
【載體認證:陸遠蘇晚晴】
【最終測試階段】
通道盡頭,九個青銅環突然加速旋轉,中央浮現出一口透明的青銅棺槨。棺內懸浮著一個由活字構成的人形,胸口處嵌著一塊熟悉的青銅殘片——正是陸遠父親當年帶走的那塊。
殘片上的血字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活字可逆,九鼎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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