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地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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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鋼骨黃泉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粘稠的膜,糊在陸遠的鼻腔裏。他睜開眼時,瑞金醫院慘白的頂燈正將無數細小的光斑釘進他的視網膜。心電監護儀的電子音與窗外暴雨交織成密集的鼓點,而右臂傳來的灼痛感如此清晰——那些逆文正在皮膚下重組,如同被無形之手撥動的活字,拚出與青銅古城九鼎投影完全一致的卦象。
    束縛帶的特殊纖維深深勒進他的腕骨。這種摻了青銅粉的複合材料是研究所特製,此刻卻發出細微的崩裂聲,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從內部腐蝕它。陸遠試著屈伸手指,發現指縫間沾著已經幹涸的銅鏽,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綠色。
    "醒了?"
    陰影裏的聲音讓陸遠頸後寒毛倒豎。林三酒從病房角落的陪護椅上直起身,指間夾著的軟盤反射著筆記本電腦的藍光。她下巴上那道擦傷已經結痂,邊緣卻呈現出不正常的銅色。鐵櫃上的透明證物袋裏,半塊焦黑的電路板正在滲出黏液,將塑料袋內壁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塔基打樁時挖穿的祭祀坑..."林三酒用鞋尖踢了踢床下的鋁合金箱子,箱體上"上海市文物局1987"的標簽正在卷邊,"當時填回去的混凝土裏混著這個。"她突然壓低聲音,"還有七具屍骨,每具天靈蓋上都——"
    門外的腳步聲截斷了她的話。
    陸遠右臂的逆文突然暴凸,那些文字如受驚的蜈蚣般在皮下亂竄,最後在手背拚出個篆體的"竊"字。空調出風口飄下一縷灰白菌絲,精準粘在門把手的金屬部件上。顧瞎子通過菌絲共振傳來的聲音帶著地下甬道特有的回響:"勘探隊第三個戴藍帽子的...他們在找..."
    菌絲突然焦黑蜷曲。
    走廊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接著是液體滴落的滴答聲——不是血液的黏稠,而是某種帶著銅鏽味的分泌物,正從門縫下方滲進來。那些液體在地磚上自動蜿蜒,蝕刻出魚骨紋的卜辭,陸遠認出這是殷墟出土的"鬼方卜骨"上常見的預警符號。
    林三酒突然將軟盤塞進他病號服口袋。她俯身時發絲掃過陸遠的臉,嘴唇幾乎貼著他耳廓:"老周參與過塔基工程,他在二期地..."
    門鎖轉動的金屬摩擦聲蓋過了最後一個詞。滲入室內的黏液突然沸騰,組成一行燃燒的甲骨文:"勿言周"。
    第二節:混凝土裏的卜骨
    簪尖在泛黃的建築藍圖上劃出細小的裂痕。
    蘇晚晴跪在浦東圖書館古籍修複室的地板上,指尖沿著1987年東方明珠塔地基設計圖的墨線遊走。那些本該筆直的承重牆走向被人為扭曲,在圖紙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雷紋——與青銅古城中顧瞎子的菌絲拚出的圖案分毫不差。空調冷氣吹動她垂落的發絲,發梢掃過圖紙上某處修改痕跡時,突然詭異地卷曲起來,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過。
    "找到了。"
    簪子挑開藍圖邊緣的膠帶,露出下麵壓著的泛黃照片。1993年的陸家嘴還是一片泥灘,照片裏的父親站在勘探井旁,白大褂下擺沾滿泥漿。他雙手捧著的青銅觚表麵纏滿數據線,那些裸露的銅絲深深紮進器身,如同寄生植物的根須。照片背麵的鉛筆字已經模糊:"活字嫁接實驗第17次,載體存活37秒",最後兩個字被反複描畫,幾乎劃破紙麵。
    窗外炸響的雷聲震得玻璃嗡嗡顫動。暴雨中,圖書館的備用電源突然啟動,書架間的感應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慘白的光。蘇晚晴正要起身,突然發現每盞燈在地麵的投影都扭曲成了青銅爵的形狀——所有爵柄的指向,都對準了角落那個鎖著"市政工程19911994"的黑色鐵盒。
    鐵盒的鎖孔裏正在滲出銅液。
    簪尖插入鎖眼的瞬間,頂燈管炸裂。飛濺的玻璃碎片在空氣中詭異地懸停,映出從鐵盒裏噴湧而出的數十片甲骨。這些刻滿卜辭的骨片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在黑暗中自動拚出完整的《歸藏》卦象。其中一片武丁時期的牛肩胛骨格外灼熱,上麵的鑽鑿痕跡組成了清晰的卜辭:"丁酉卜,在滬瀆,貞:九鼎其沉"。
    骨片翻轉時,背麵粘著的x光片啪嗒落地——那是東方明珠塔地基鋼筋的造影,本該是現代鋼結構的位置,卻清晰地顯現出青銅鼎足的輪廓。
    修複室的門突然無聲開啟。
    暴雨裹挾著潮濕的腥氣湧入,吹散了懸浮的甲骨。蘇晚晴的簪子自動指向門口,尖端凝聚的銅液滴落在x光片上,蝕刻出黃浦江的古老河道。她這才發現,門外站著的保安製服上別著的,正是父親實驗日誌裏出現過的青銅活字編號牌。
    第三節:倒懸的九獄
    張海峰的金屬殘骸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裏,泛著冷冽的銀光。長江委地下三層的實驗室中,防腐劑的氣味混著若有若無的銅鏽味,在密閉空間裏形成一種詭異的氛圍。他的左眼仍在玻璃容器內緩緩轉動,虹膜表麵不斷刷新著二進製代碼,像是某種古老預言與現代科技的詭異融合。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右手突然痙攣般抽搐,指關節迸出細小的電火花,在防彈玻璃上燒蝕出一行小篆:"鼎在鋼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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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了。"
    白發研究員的手指懸在紅色按鈕上方半秒,終於重重按下。整個實驗室的金屬設備表麵瞬間爬滿銅綠,像是被無形的歲月加速腐蝕。張海峰的金屬骨骼在溶液中劇烈震顫,胸腔內那顆殘存的青銅心髒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微型化的九鼎投影——每一尊鼎的腹部都清晰刻著現代上海的地標名稱:外灘、豫園、靜安寺……而最中央的那尊鼎,鼎腹上赫然是東方明珠塔的浮雕。
    監控屏幕突然閃爍,雪花噪點占據整個畫麵三秒後,跳出一段1994年的監控錄像。畫麵中的陸沉舟穿著已經泛黃的白大褂,站在同樣的實驗台前,將一塊布滿雲雷紋的玉琮放入實驗體顱腔。玉琮上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正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腦組織。老人抬頭看向鏡頭,嘴唇開合間吐出的句子被電磁幹擾切得支離破碎:"……必須趕在打樁前……真鼎轉移……九獄之門……"
    錄像戛然而止。實驗室的鋼製地板開始滲出粘稠的銅液,那些液體如有生命般避開所有監控探頭的視野範圍,在地麵匯聚成精確的黃浦江河道路線圖。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江心位置的東方明珠塔倒影正在緩慢融化,露出水下若隱若現的青銅建築飛簷——那分明是西周時期的宮殿形製,卻與現代鋼結構詭異融合。
    張海峰最後一塊完好的麵部金屬突然剝落。碎片墜入福爾馬林溶液的刹那,整個長江委大樓的電力係統集體跳閘。在絕對黑暗中,他的金屬手指開始有規律地敲擊容器內壁,摩斯密碼的震動通過液體傳導到研究員顫抖的掌心:
    "他們來了"
    黑暗深處傳來青銅器碰撞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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