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來自蘇薩不滅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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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的祈禱聲從城內一陣又一陣傳出,城外的戰鬥也即將陷入帷幕。
    來自基什的將領眼見自己的兵卒將徹底消耗一空,終是不得不下令撤退,臨走前他不甘的望著遠方的蘇薩城。
    明明就差那麽一點!!
    這個城邦就將陷入自己手中!!
    收回目光轉而憤恨的看向遠處的飛行物,他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跟上了自己的部隊離開了蘇薩。
    石之翼降落在蘇薩城不遠處的土丘旁,公乘緣都從石之翼裏出來。
    他看著遠處的城市,眼中滿是深思。
    這個世界與他所想的並不一樣。
    這個地方居然有魔術師,而且跟自己想的魔術師也不一樣。
    看來自己是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世界呢。
    那麽,自己還要繼續自己的計劃嗎?
    自己隻是普通的人,真要肉身硬接那些魔術師放出的巨大火球,直接能變成烤肉了。
    如果成為王,吸引了別人仇恨,要是被他們派刺客偷襲了,絕對會死的。
    那麽,做出改變吧。
    搖了搖頭,深深看了一眼遠處的蘇薩,他重新進入石之翼離開了。
    而禱告完畢的祭司長在身旁士卒的攙扶下站起了身,他看到那個飛行物體打退敵人後便離開了,他淚流滿麵,看向了城內的,名為喬加·讚比爾c)的金字形神塔。
    “因舒希納克大人……他是您派來拯救我們的使者麽?”
    神沒有回應他,天地一如既往的寧靜。
    他走下城牆的階梯,一步步走向城外,士兵們麵露哀傷,他們抬起往日同胞的屍骨,向著城內搬運。
    直到發現王與王妃王子的屍體後,他們更加悲痛。
    他們蘇薩一直安分守己,往日隻是偶有派人與烏魯克走動交流文化,但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可是為什麽?
    祭司長混濁的眸子看向遙遠到西方,似乎穿越了無盡的空間,看到正高坐在王座之上,獨斷專行的王者。
    恩美巴拉格西!
    黃金的權杖緊握於手,
    基什的王者,大地與河穀上榮耀的光明源頭!
    幼發拉底的水因你的名而豐腴奔流,
    每一座泥磚城牆之上,你的公正懸掛高懸如久駐的星宿。
    你目光如炬的裁決穿過人聲鼎沸的集市,
    似季風驅散了猜忌的迷霧,驅散了所有爭訟的陰濕;
    你的法律刻於青銅門扉,如同恩利爾神授的印記,
    如那青銅的巨犁犁開荒瘠,穀物之山便在神廟前壘起!
    大倉廩聳立如豐碑,是應對荒年的堅固堤防,
    嬰孩甜笑入睡,母親不必細數每一粒糧。
    詩人日夜歌詠於泥板之上:賢主明君!
    如初升之日溫暖了蘇美爾被澤的萬民,
    你的名字如灌溉溝渠裏潺潺的源頭,
    將永久的豐饒注入時間深幽的永久!
    祭司長的雙拳緊握,他跪在他的王與王妃及其二人子嗣身前,口中禱告著,雙手為他們被砍下的頭顱整理淩亂的發,為他們擦拭布滿灰與血的臉。
    他的目光始終注視遙遠的西方。
    那是美索不達米亞的方向。
    那是基什的方向。
    然,榮耀的織錦之下,盤踞著暴戾的影子!
    哪一束星光窺見你心中野火猛燃的秘密?
    那未經風言侵襲、未經河水清洗的欲念與殺機?
    埃蘭的土地安穩躺在黎明的晨曦裏,
    沒有挑釁的辱言曾飛越過起伏的山脊。
    噢,基什之獅啊,你利爪為何無端閃起?
    你的戰車為何碾碎東邊土地的靜謐?
    沒有戰書提前降臨,未有任何預示降臨,
    隻有銅號突然在寧靜的山脈下撕扯聲鳴!
    像撲向羊群的瘟疫,在晴天驟然聚集,
    你驕傲的軍隊越過界碑,揮舞著鐵刃的暴雨。
    村莊變作火把,神廟的煙如凶獸的呼哧,
    麥田焚燒如同獻給魔神的瘋狂祭禮,
    蘇薩的守護者頭顱滾落塵埃的溝渠,
    “請安息,我的王,無人能踩踏屬於埃蘭的榮耀,無人能踩踏屬於蘇薩的尊嚴。”
    我在此向神,向冥神因舒希納克,向古老的眾神之母頻尼吉爾,向天空、王權與宇宙權威之神胡姆班,向勝利女神那倫底發誓——
    蘇薩的血與恨,必將以基什之王血,基什的一切來償還!
    雙眸不再混濁,名為複仇的火焰於此中閃爍。
    幼發拉底河清澈的神血混入那仇敵的黑血!
    這河流曾映照你威權,也曾照見你許諾的神聖之誓,
    如今隻倒映著家園斷裂傾覆在烈焰裏的陶罐支離!
    恩美巴拉格西!
    你的“秩序”將成灰燼裏悲聲不絕的啜泣,
    你的“偉業”將是母親胸前嬰兒被釘死的遺跡!
    基什昔日高聳的壁壘也將不再巍峨!
    是誰使你耳聾?雙眼無視淚光?
    你權杖上閃亮的寶石,曾是蘇薩赤子柔潤的眼眸明亮?
    神明高坐,審判的刻度確在無言中記錄:
    恩美巴拉格西!
    昔日冠冕以神聖光輝,如今銘罪以永世的咒詛。
    泥板之上永銘的箴言——
    無論多少頌歌如何翻騰回蕩在風裏,
    廢墟下壓著的孩童,其無聲的指控響徹天際。
    戰火舔食的土地,收成永遠沾染詛咒的濁氣。
    你的名終將如戰損車輪卷入時間的淤泥,
    王座空餘歎息,王座空餘——廢墟!
    唯獨在殘損斷壁間,在母親不歇的哀泣裏,
    那陶俑嵌嵌入你孩子臉麵的刹那,
    永恒如石碑聳立。
    戰火未曾帶來繁榮,隻有眾神背過臉去。
    當所有祝頌散盡時,隻餘焚燒過的土地,
    還有黏土永恒開裂的輕響,
    記下那無名暴君傲慢的名字漸漸消逝在風中的輕微聲響。
    祭司長雙手刨著堅硬的土地,他要以自己的雙手為他們的王創造一片清淨之地。
    他的誓言不會改變。
    這仇恨使他冷靜,使他內心更加堅定。
    身後的人們也無言的刨著土地,他們的父親,他們的哥哥,他們的弟弟,他們的孩子,都死於基什的刀劍之下。
    這仇恨,在因舒希納克的見證之下,他們不會放過西邊的暴徒。
    但在此之前,讓他們的親人安息吧……
    “冥神因舒希納克,
    請垂聽——)
    在你殿堂中心天秤上
    放上埃蘭全部砝碼
    這些靈魂重量早已超越生死
    他們被戰火淬煉的軀骨
    乃是青銅星盤正中央的支點
    以自身校準寰宇傾斜方向
    當他們步履響徹漆黑回廊
    當所有石門緩緩開啟時
    因舒希納克嗬,請用石甕裏的清流
    洗盡戰袍上凝結的血痂
    贈予橄欖枝織成的輕軟布衣
    請讓他們安坐
    像幼童圍攏祖輩的爐火旁
    莫忘讓銅鏡映出麥田
    而非硫磺彌漫的荒野
    允許蘆葦在冥界之岸吟唱舊日曲調
    允許長眠如蜜緩緩融化於唇齒
    冥神因舒希納克,
    請垂聽——)
    鑄鐵的門檻下,鑄鐵的門檻下
    生者步踏石階在甬道裏前行
    死者升向更高光的殿堂
    在冥府之上,冥府之上嗬
    此地黃昏在破曉之處凝固
    晨昏皆裹著一層鐵鏽
    因舒希納克,讓晨昏被永恒霞光穿透
    讓無回返之路開出橄欖枝條!
    使他們的名被鑄入青銅星盤
    在無星之岸的殿堂之中
    旋轉出冰涼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