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玉皇大帝張興東領悟人類是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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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皇大帝張興東:觀人間無有,悟輪回真意
    淩霄寶殿的玉階上積著昨夜的霜,張興東赤足踏過,冰晶在他腳下化作細碎的光點,如人間四月的飛絮。他指尖懸著一枚墨玉棋子,棋盤上是太白金星新布的“周天星鬥陣”,可此刻那些代表星辰的玉石卻個個黯淡,唯有象征人間的那片區域,正泛著詭異的紅光。
    “陛下,人間已連續三月大旱。”太白金星的拂塵掃過案上的水鏡,鏡中浮現出龜裂的土地,餓殍遍野的村落,“東海龍王說,是昆侖山下的‘息壤’出了異動,那孕育萬物的靈土正在一點點消散。”
    張興東捏起那枚墨玉棋子,棋子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三百年前的某個雪夜。那時他還是人間的張興東,在終南山的茅屋裏煮藥,藥罐裏飄出的熱氣在窗紙上凝成霜花,像極了此刻棋盤上的紋路。他忽然問:“金星,你說人這一生,究竟是從何而來,又往何而去?”
    太白金星的拂塵頓在半空:“回陛下,凡人皆由輪回而來,往輪回而去。所謂‘有’,是魂魄附於肉身;所謂‘無’,是魂魄離體歸墟。”
    “可歸墟之後呢?”張興東將棋子落在棋盤中央,那裏代表著人間的中原腹地。刹那間,水鏡裏的紅光驟然熾烈,一道金光自中原大地衝天而起,直刺南天門。
    他隻覺眉心一燙,再睜眼時已站在一片金黃的田野裏。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老農正在收割稻子,鐮刀起落間,飽滿的稻穗墜落在竹筐裏,留下光禿禿的稻稈在風中搖晃。張興東認出這是三百年前他采藥時常經過的渭水岸邊,而那老農,正是當年贈他藥鋤的王老漢。
    “後生,你站在這裏做啥?”王老漢直起身,黝黑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這稻子啊,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可到了冬天,秸稈燒了肥田,來年又是新的種子。”他抓起一把稻種,指尖的老繭蹭得種子沙沙作響,“你說它們是‘有’還是‘無’?長在田裏時是有,收進倉裏也是有,可埋進土裏等著發芽的那段日子,算有還是算無?”
    張興東正要答話,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金黃的田野化作熊熊烈火,王老漢的身影在火中漸漸透明,手裏的稻種卻落在火裏,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他聽見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穀物抽芽,又像是魂魄碎裂。
    “這裏是人間的‘生滅境’。”一個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張興東轉身,看見孟婆提著湯壺站在奈何橋頭,橋下的忘川河正翻湧著赤紅色的浪濤,河麵上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影子,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最終化作泡沫消散。
    “孟婆,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張興東指著那些影子。
    “他們在抓自己的‘有’。”孟婆舀起一勺湯,湯裏倒映著無數張臉,卻沒有一張是清晰的,“有人抓著錢財,有人抓著功名,有人抓著愛恨。可你看——”她將湯倒進忘川河,那些影子碰到湯水,瞬間變得平靜,“這些東西,本就是生時偶然所得,死時必然所失。所謂‘有’,不過是借來的光影;所謂‘無’,才是歸還的本相。”
    張興東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個雪夜。王老漢在茅屋裏告訴他,自己年輕時曾是個貨郎,攢下的銀子夠買十畝良田,卻在一場瘟疫裏散盡家財救了半個村子的人。臨終前,王老漢拉著他的手說:“我這輩子,賺過銀子,也沒了銀子,可想起那些被救活的人,就覺得啥都有過,又啥都沒過。”
    忘川河突然掀起巨浪,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浪裏浮出——竟是王老漢的魂魄。他手裏捧著一個布包,包著半塊啃剩的麥餅。孟婆遞過湯碗,王老漢卻搖搖頭:“這麥餅是我家老婆子臨死前給我烙的,我得帶著它。”
    孟婆歎息著收起湯碗:“執念不除,如何輪回?”
    王老漢的魂魄突然變得透明,手裏的麥餅卻愈發清晰,最後竟化作一粒金黃的種子,墜入忘川河底。張興東俯身看去,河底的淤泥裏埋著無數這樣的種子,有的發了芽,有的爛成泥,有的則在黑暗中靜靜等待。
    “你看這些種子。”孟婆的聲音帶著水汽,“它們曾是凡人的執念,是‘有’的餘燼。埋進淤泥裏看似‘無’了,卻在等待下一個春天。就像你當年在終南山種下的那棵桃樹,冬天時枝枯葉落,看似什麽都沒了,可根還在土裏,來春自然抽枝發芽。”
    張興東猛地想起那棵桃樹。三百年前他飛升那日,桃樹正開得燦爛,花瓣落在他的帝袍上,一路帶到了天庭。如今那棵桃樹還在終南山,隻是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它的主幹在五十年前的雷雨中折斷,卻從斷口處生出了新的枝丫,如今比從前更加繁茂。
    “原來‘無’不是終點,而是‘有’的源頭。”他喃喃自語。忘川河的浪濤漸漸平息,河麵上的影子開始有序地排隊,接過孟婆的湯碗一飲而盡,然後化作點點星光沉入河底。那些星光與淤泥裏的種子相遇,便有嫩綠的芽尖破土而出。
    當他再次回到淩霄寶殿時,水鏡裏的紅光已經褪去,龜裂的土地上滲出了細密的水珠。太白金星捧著一塊濕漉漉的泥土趕來:“陛下,昆侖山下的息壤開始複原了!剛才人間有位老農,將自己一生積蓄的糧食全部分給了災民,臨終前說‘我這輩子,有過一碗飽飯,就不算白來’,話音剛落,息壤就開始冒水了。”
    張興東看向水鏡,鏡中那位老農的容貌,竟與三百年前的王老漢有七分相似。他忽然明白,王老漢當年沒喝孟婆湯,不是執念太深,而是將“有”的餘溫化作了種子,在新的生命裏繼續生根發芽。
    “傳旨下去。”張興東走到殿外,望著雲海下的人間,“讓東海龍王行雲布雨,不必再問息壤之事。”他頓了頓,補充道,“再讓土地神告訴凡人,春種時多留三分種子,不是為了來年的收成,是為了記得自己從何而來。”
    太白金星領旨退下,張興東卻獨自留在南天門。他看見人間的雨絲如銀線般落下,滋潤著幹涸的土地;看見災民們在雨中跪拜,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看見一個穿紅襖的小姑娘,將手裏的半塊窩頭分給了路邊的小狗。
    他想起自己當年在人間的最後一個春天。王老漢臨終前,他守在茅屋裏,看著老人的氣息一點點弱下去,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老人說:“興東啊,人就像這燭火,燃著的時候是‘有’,滅了的時候是‘無’,可燭火照過的地方,總有些亮是抹不去的。”
    那時他不懂,如今站在天庭之上,看著人間的萬家燈火,才終於領悟。所謂“從無到有”,是魂魄借肉身體驗世間百態;所謂“從有到無”,是魂魄卸下肉身歸還天地。可那些在“有”的過程中留下的溫暖、善意與牽掛,會像種子一樣埋進時光的土壤,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破土而出,長成新的“有”。
    雨停了,人間升起一道七彩虹橋,橋的一端連著村落,另一端隱在雲端,像是從“有”通往“無”,又從“無”通往“有”的路。張興東伸手觸摸那道虹光,光裏傳來細碎的聲響——有嬰兒的啼哭,有老人的笑聲,有稻穗落地的輕響,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永恒的歌謠。他忽然想,或許自己當年飛升並非偶然,而是為了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清這“無”與“有”的輪回,看清那些看似消失的,其實從未真正離開。
    淩霄寶殿的玉階上,那枚墨玉棋子不知何時落回了棋盤。張興東拾起棋子,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棋子裏湧動著溫暖的氣息,像是王老漢手心的溫度,像是人間煙火的溫度,像是從“無”中生出“有”,又在“有”中孕育著“無”的,生生不息的溫度。
    他將棋子輕輕放在棋盤的角落裏,那裏原本空無一物,此刻卻漸漸浮現出一株小小的桃樹苗,正迎著虛空中的風,慢慢抽出新的枝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