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坡上的酸滋味
    一、強牛惹禍
    青牛坡的風帶著股幹草味，刮得小金總臉頰生疼。他攥著手裏的韁繩，指節都泛了白，看著不遠處的青牛精——那畜生正把腦袋埋在苜蓿草裏，尾巴甩得歡快，完全沒把他的嗬斥當回事。
    “我說了不準啃那邊的草！”小金總氣得直跺腳，“那是給新來的小母牛留的！”
    青牛精“哞”了一聲，非但沒停，反而用蹄子刨了個坑，把最嫩的一叢草壓在身下。這已經是這個月它第三次搗亂了，前兩次分別撞翻了坡上的飲水桶，踩壞了小金總曬的草藥，現在又開始霸占別的牛的草料。
    小金總蹲在石頭上，看著青牛精油光水滑的背，心裏的火氣像被三昧真火燎著似的。這頭牛是太上老君的心頭肉，別說打，就是罵重了，都怕老君知道了罰他多放半年牛。可憋著氣又實在難受，他摸了摸袖袋裏的檸檬片——那是他從兜率宮偷偷帶來的，本想泡水喝解膩，此刻忽然冒出個念頭。
    他想起自己往丹爐裏加檸檬時，金丹酸得老君直跳腳；想起往醒酒丹裏摻醋，天蓬元帥喝了酸得直咧嘴。這青牛精不是能耐嗎？不如讓它也嚐嚐這酸滋味，尤其是那醋，酸裏帶著股嗆勁，保管能治治它的強脾氣。
    “你等著。”小金總咬著牙，偷偷往青牛精的食槽裏撒了把苜蓿草，然後飛快地摸出檸檬片和醋葫蘆——醋是他托瑤池仙娥捎來的，據說是用西海的酸梅釀的，酸勁比檸檬還衝。
    他往草料裏塞了三片檸檬，又倒了小半碗醋，用草葉蓋好，拍了拍手，裝作沒事人似的喊“青牛！回來吃草了！”
    青牛精慢悠悠地晃回來，鼻子在食槽上嗅了嗅。小金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圓。隻見青牛精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嚼起草料，起初沒什麽反應，可嚼到第三口時，它忽然“哞”地一聲長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抬起頭，鼻子裏噴出兩道白氣，嘴角還掛著濕漉漉的草沫。
    “怎麽樣？知道厲害了吧？”小金總叉著腰，笑得得意。
    可沒等他笑完，青牛精忽然低下頭，用犄角對準他腳邊的石頭，“哐當”一聲撞了上去。石頭被撞得粉碎，碎石子濺了小金總一褲腳。緊接著，它又用蹄子刨著地，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吼，顯然是被激怒了。
    小金總嚇得後退三步，這才想起——這青牛精可不是普通的牛，它是當年能跟孫悟空叫板的神牛，脾氣倔起來，能把南天門的柱子都撞個坑。
    二、酸氣衝天
    青牛精的報複來得又快又猛。
    當天下午，小金總正在坡上曬草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嘩啦”一聲。回頭一看，青牛精正用尾巴把曬藥的竹匾掃到坡下，那些好不容易采來的止血草、薄荷葉滾了一地，還被它踩了好幾個腳印。
    “你這強牛！”小金總氣得跳起來去追，可青牛精跑得比雲車還快，繞著坡地跑了三圈，把他累得氣喘籲籲，自己卻在遠處“哞哞”叫，像是在嘲笑。
    更氣人的是晚上。小金總鋪好草墊剛要睡，忽然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伸手一摸，竟是一攤黏糊糊的口水——青牛精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正用舌頭舔他的頭發。他嚇得一蹦三尺高，摔在地上差點崴了腳，而罪魁禍首卻搖著尾巴，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窩，倒頭就睡，呼嚕聲震天響。
    “我跟你沒完！”小金總捂著發黏的頭發，眼睛都紅了。他摸出剩下的檸檬和醋，心裏的火氣燒得更旺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舒坦！
    第二天一早，他往青牛精的飲水桶裏倒了半葫蘆醋，又往草料裏塞了五片檸檬，還特意挑了最酸的那種青檸檬。這次他沒躲遠，就站在食槽邊，等著看青牛精的好戲。
    青牛精顯然餓壞了，低頭就大口嚼草、喝水。可剛咽下兩口，它忽然僵住了，耳朵“唰”地豎了起來，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聞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緊接著，它猛地抬起頭，嘴裏的草沫噴了小金總一臉，然後“哞”地一聲，竟朝著他衝了過來！
    小金總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他仗著個子小，鑽到了一棵老槐樹下，青牛精太大鑽不進來，就在樹外轉來轉去，用犄角撞樹幹，震得樹葉“嘩嘩”往下掉，砸了小金總滿頭滿臉。
    “別撞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小金總抱著樹幹喊，聲音都帶了哭腔。
    可青牛精像是沒聽見，撞得更凶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咳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孽畜，住手！”
    小金總抬頭一看，隻見太上老君拄著紫金拐杖站在坡上，臉色鐵青。青牛精一見老君，立刻蔫了，耷拉著腦袋走到一邊，嘴裏還委屈地“哞”了兩聲。
    “你這小崽子，又在搞什麽鬼？”老君走到樹下，看著小金總滿頭的樹葉和臉上的草沫，又聞了聞食槽裏的酸氣，頓時明白了，“你往牛食裏加了檸檬和醋？”
    小金總低著頭，不敢吭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是它先搗亂的……它撞翻我的藥，還舔我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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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強，可你就沒錯嗎？”老君歎了口氣，“青牛跟著我幾千年，最不喜酸物。你為了出氣就折騰它，和它用犄角撞樹有什麽區別？”
    小金總被說得臉通紅，咬著嘴唇不說話。老君摸了摸他的頭，又拍了拍青牛精的脖子“都消消氣。小金總，你去把青牛的食槽刷幹淨，換些新草料。青牛，罰你今天不準吃苜蓿草，隻準啃幹稻草。”
    一人一牛都沒吭聲，卻都乖乖照做了。夕陽下，小金總蹲在溪邊刷食槽，青牛精站在不遠處啃幹稻草，誰也不理誰，隻有風裏還飄著淡淡的酸氣。
    三、酸草坡的和解
    冷戰持續了三天。
    小金總不再往草料裏加東西，卻也不怎麽理青牛精，每天把草料放在食槽裏就走，遠遠地看著它吃。青牛精也收斂了不少，不再搗亂，隻是偶爾會偷偷看小金總，眼神裏有點複雜。
    這天夜裏，下起了大雨。小金總躲在山洞裏，聽著外麵的雷聲，心裏有點發慌。他忽然想起青牛精怕打雷——上次雷雨天，它嚇得縮在窩棚裏，渾身發抖。
    猶豫了半天，小金總還是披上蓑衣，拿著幹草衝進了雨裏。青牛精的窩棚漏雨，它果然縮在角落，耳朵耷拉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喂，進來躲躲吧。”小金總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青牛精抬起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麵的暴雨，遲疑地跟了過來。山洞裏幹燥，小金總還生了堆火，暖意慢慢散開。
    “給。”小金總從口袋裏掏出塊糖，是玉帝賞的桂花糖，甜絲絲的。他把糖遞到青牛精嘴邊，“這個不酸。”
    青牛精嗅了嗅，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然後一口吞了下去，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鳴，像是在道謝。它忽然用頭蹭了蹭小金總的胳膊，濕漉漉的鼻子蹭得他癢癢的。
    小金總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其實……那天的醋是我放多了，太酸了。”
    青牛精“哞”了一聲，像是在說“我也不該撞你的樹”。
    雨停後，小金總發現青牛精變了。它不再霸占別的牛的草料，還會主動幫他把曬好的草藥叼回山洞；小金總采漿果時，它會用犄角撥開荊棘，護著他不被紮到。而小金總也變了，他不再想著怎麽“報複”青牛精，反而每天都給它梳毛，找最嫩的草，甚至會用酸漿果和甘草煮甜甜的糊糊給它吃。
    有次太白金星路過青牛坡，看見小金總和青牛精在曬太陽，一人一牛靠在一起，小金總還給牛講兜率宮的趣事，忍不住笑道“你倆這是化幹戈為玉帛了？”
    小金總撓撓頭“它其實不強，就是有點……直脾氣。”
    青牛精像是聽懂了，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尾巴甩得歡快。
    四、酸甜皆滋味
    放青牛的日子快結束時，小金總接到了老君的命令，讓他帶著青牛精回兜率宮。臨走前，他特意采了些青牛坡的酸漿果，又釀了點不那麽酸的果醋——這次不是為了捉弄，是想讓老君嚐嚐這坡上的味道。
    回到兜率宮，小金總把釀好的果醋倒進小碟裏，又往裏麵加了點花蜜，遞到青牛精嘴邊。青牛精舔了舔，眼睛亮了亮，竟把小碟舔得幹幹淨淨。
    老君看著這一幕，捋著胡子笑“看來你倆是真處出感情了。”他遞給小金總一個丹爐，“來，試試用這酸漿果煉丹。”
    小金總點點頭，往爐裏加了酸漿果、花蜜、還有點青牛坡的甘草。爐火升起，藥香混著酸甜氣漫出來，竟比以前的丹藥多了點清潤的味道。
    開爐時，金丹泛著淡淡的粉，像青牛坡的朝霞。老君捏起一顆嚐了嚐，眼睛一亮“好小子，這丹藥酸甜平和，竟比單純的甜丹更解膩。”
    後來，這種加了酸漿果的丹藥成了兜率宮的新品，連玉帝都讚不絕口，說吃著像小金總在青牛坡的日子，有酸有甜，才夠滋味。
    而小金總和青牛精的故事，也成了天庭的趣談。據說每次小金總去丹房，青牛精都會跟在後麵，用犄角給他頂開門；而小金總煉完丹，總會留顆酸甜金丹，放在青牛精的食槽裏。
    青牛坡的風依舊刮著，隻是再沒人往草料裏加檸檬和醋了。那裏的酸漿果還在結果，苜蓿草依舊青翠，隻是多了些溫暖的回憶——原來有些矛盾，不是靠報複能解決的；有些滋味，隻有酸過、甜過，才知道其中的真味。就像小金總常說的“醋是酸的，可拌著花蜜吃，就甜了；牛是強的，可真心待它，就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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