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爐鎖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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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鎖心魂
二柱子把額頭往桌角磕得"咚咚"響時,窗台上的野蒿正抖落第三片帶人臉的葉子。那葉子飄到他腳邊,背麵的黑洞眼睛直勾勾盯著他腳踝上的紅痕——那是昨夜被根須勒出的印子,像戴了串生鏽的鐵環,越撓越癢,撓破了就滲出金紅的血珠,落地凝成細沙似的金粒。
一、瘋兆
第七天夜裏,二柱子開始說胡話。他抱著頭蹲在牆角,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喊"別鑽了!別往骨頭裏鑽!"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嘴角掛著白沫。床底下的地窖門大開著,那隻金香爐就擺在地上,爐口飄出的青煙在屋裏織成張網,網眼裏全是小小的人臉,個個張著嘴,無聲地嘶吼。
他媳婦桂花半夜被吵醒,舉著煤油燈進來,嚇得手裏的燈都摔了。昏黃的光線下,二柱子正用指甲摳自己的胳膊,皮肉翻卷著,露出裏麵青紫色的血管,血管裏像有東西在動,鼓起條條蜿蜒的線,和香爐上的纏枝蓮一模一樣。
"你幹啥啊!"桂花撲過去按住他的手,指尖觸到他皮膚的瞬間,突然被燙得縮回手——二柱子的體溫高得嚇人,像揣了個炭火爐子。更詭異的是,他胳膊上的傷口裏滲出的不是血,是半融化的金屑,落在地上"簌簌"響。
"它們要我償命"二柱子突然抓住桂花的手腕,眼睛瞪得滾圓,瞳孔裏映著跳動的燭火,"香爐裏有九十九個鬼,個個都缺塊骨頭"
桂花嚇得魂飛魄散,連夜去請村裏的赤腳醫生。醫生來看了,量了體溫說沒發燒,查了傷口說沒發炎,最後撚著胡須歎氣"怕不是撞邪了,去求求王瞎子吧。"
王瞎子被請來時,二柱子正蜷縮在炕角,用頭撞牆,嘴裏反複念叨"金珠鑽心,香火煉魂"他看見王瞎子手裏的棗木拐杖,突然像見了救星,爬過去抱住拐杖腿"土地爺饒命!我還!我現在就還!"
王瞎子歎了口氣,舉起拐杖往他額頭上敲了敲。拐杖落下的瞬間,屋裏的青煙突然散開,香爐上的纏枝蓮紋暗了下去。二柱子"嗷"地叫了一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竟昏了過去。
"這爐認主,"王瞎子摸著拐杖頭,上麵刻著個小小的香爐,"他挖出來容易,想送走,得自己心甘情願才行。"
桂花哭著問"那他這是要瘋了?"
"快了,"王瞎子望著地窖裏的香爐,眼神複雜,"再拖三天,魂就被香爐吸幹淨了,到時候就是具行屍走肉。"
二、爐語
二柱子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胡話,隻覺得渾身酸軟,像被抽走了骨頭。胳膊上的傷口結了痂,痂皮是金紅色的,像塊凝固的蠟。他想下床,腳剛沾地,就聽見個細微的聲音在耳邊說"往南走"
他愣了愣,以為是幻覺,可那聲音又響了"去派出所"
這聲音很奇怪,不像人聲,倒像無數根香在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湊在一起成了字句。二柱子抬頭看了看四周,桂花在灶房做飯,屋裏隻有他自己。他摸了摸耳朵,那聲音又鑽進腦子裏"你偷了土地爺的魂器,陽壽折了十年,再藏著,剩下的也保不住"
他突然想起王瞎子的話,心裏發毛,跌跌撞撞地跑到地窖邊,盯著那隻香爐。香爐安安靜靜地擺在那裏,可他總覺得爐口有隻眼睛在看他,看得他後背發涼。
"是你在說話?"他顫聲問。
香爐沒動靜,可那股檀香突然濃了起來,在他麵前聚成個模糊的"走"字,然後散了。
從那天起,二柱子總能聽見那聲音。有時是在吃飯,碗裏的米粒突然變成金珠,聲音就在碗底說"派出所的人知道你藏在哪"有時是在走路,路邊的石頭滾過來撞他的腳,聲音從石頭縫裏鑽出來"再不去,晚上就有金珠鑽你眼珠子"
他開始不敢吃飯,不敢走路,甚至不敢閉眼。隻要一閉眼,就看見自己被塞進香爐裏,九十九個缺胳膊少腿的鬼圍著他,用香火燎他的臉。有次他實在熬不住睡著了,夢見自己的眼珠子被金珠頂了出來,滾進香爐裏,變成兩顆鴿血紅的珠,鑲在爐耳上,冷冷地盯著他。
他嚇得從炕上滾下來,摸到窗台上的野蒿,突然發現那些帶人臉的葉子上,嘴巴的形狀全變成了"走"字。
"我去!我現在就去!"二柱子崩潰了,抓起塊破布裹住香爐,扛在肩上就往外跑。桂花追出來喊他,他也不回頭,隻是嘴裏念叨著"送回去就好了送回去就不燒了"
他走得很急,肩膀上的香爐燙得厲害,隔著破布都能聞到焦糊味。路上遇見鄰居,他也不打招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嘴角掛著傻笑,有人跟他說話,他就嘿嘿笑兩聲,重複著"金珠不鑽了香爐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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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人都搖頭,說二柱子是真瘋了。
三、自縛
鎮派出所的門是敞開的。二柱子扛著冒煙的破布包衝進去時,值班的警察小李正在啃饅頭,嚇得差點把饅頭掉地上。
"我自首!"二柱子"噗通"跪在地上,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我偷了國寶!是土地爺的香爐!"
小李放下饅頭,皺著眉打量他。這人頭發亂糟糟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嘴角掛著可疑的白沫,身上還一股怪味,像是檀香混著汗臭。他剛要開口問,就看見桌上的布包在冒煙,還隱隱透出金光。
"這是啥?"小李伸手去解布包,指尖剛碰到布麵,就被燙得縮回手,"好家夥,這麽燙!"
二柱子嘿嘿笑"它急著回家呢土地爺在裏麵罵我"
這時候所長張建國進來了,見這情景,讓小李先把人扶起來。他解開布包一看,眼睛頓時直了——裏麵是隻鎏金香爐,雖然沾了些泥土,可那纏枝蓮紋和爐耳上的紅珠,一看就不是凡物。
"這東西哪來的?"張建國的聲音都變了。
二柱子突然哭了,哭得像個孩子"在後山挖的我不該挖它燒我金珠鑽我骨頭"他一邊哭一邊脫衣服,露出身上縱橫交錯的紅痕,像被藤蔓勒過,"你們看!都是它弄的!土地爺說要收我的魂"
張建國和小李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事邪門。可看二柱子這模樣,又不像裝的,再說這香爐一看就有些年頭,說不定真是文物。張建國讓小李先把香爐收起來,找個瓷盆裝著,又給二柱子倒了杯熱水。
"你先別急,"張建國蹲在他麵前,"慢慢說,這香爐是從哪挖的?"
二柱子喝了口熱水,眼神稍微清明了些。他斷斷續續地說,說了後山的山坳,說了會滲金紅汁液的野蒿,說了三尺高的土地神,還說了夜裏的夢魘和金珠。他說得顛三倒四,可提到香爐燙人時,身體還是會下意識地發抖。
"它還說話呢,"二柱子突然湊近張建國,壓低聲音,"說我再不送來,就把我變成爐耳上的珠"
張建國皺著眉,沒說話。他辦案多年,見過不少奇怪的案子,可這麽邪門的還是頭一次。他讓小李去通知文物局,自己則看著桌上的香爐。那香爐安安靜靜地躺在瓷盆裏,不再冒煙,也不燙了,像隻普通的舊香爐,隻是那檀香味越來越濃,飄得滿屋子都是。
傍晚時,文物局的專家來了。鑒定後說,這確實是明代的文物,是附近土地廟的鎮廟之寶,至於為什麽會發燙,誰也說不清楚。
二柱子被暫時關押在派出所的留置室。夜裏,他終於睡了個安穩覺,沒再夢見金珠,也沒聽見有人說話。隻是第二天醒來時,他發現留置室的窗台上,不知什麽時候長了株野蒿,葉片上的人臉對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像在笑。
四、餘響
二柱子因盜掘古文化遺址罪被判刑的消息傳回村裏,桂花哭了好幾天,王瞎子卻拄著拐杖去了趟後山。山坳裏,那叢野蒿長得更茂盛了,葉片上的人臉全消失了,隻是在陽光下,葉脈的形狀像極了"安"字。
他在山坳裏坐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落山才離開。走的時候,他把那根棗木拐杖插在了青石板旁,杖頭的小香爐正對著土地廟遺址的方向。
三年後,二柱子刑滿釋放。他變了很多,話少了,眼神也平靜了,隻是走路時總微微佝僂著背,像是肩膀上還扛著什麽重物。他沒再回村裏,就在鎮上找了個活,在文物局幫忙看守庫房,幹些打掃衛生的雜活。
庫房裏有很多文物,他都敬而遠之,唯獨對那隻金香爐格外上心。香爐被修複好後,放在恒溫櫃裏,他每天都要擦一遍櫃子,擦的時候會對著香爐說幾句話,聲音很輕,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麽。
有次新來的年輕人問他"王叔,這香爐有啥特別的?你天天對著它說話。"
二柱子笑了笑,指了指恒溫櫃的玻璃"你看,它不燙了。"
年輕人湊近看,果然,香爐安安靜靜地躺著,鎏金的表麵映著燈光,溫順得像隻貓。
隻有二柱子知道,在某個起風的夜裏,他值班時,聽見恒溫櫃裏傳來細微的"劈啪"聲,像香火在燃燒。他走過去一看,香爐上的纏枝蓮紋亮了一下,然後又暗了下去,像誰眨了下眼。
從那以後,二柱子養成了個習慣,每天下班前,都要在庫房門口點三支香。香燒完了,他就對著後山的方向鞠個躬,然後轉身離開,背影在夕陽裏拉得很長,肩上仿佛落著什麽輕盈的東西,不再沉重。
庫房的管理員說,自從二柱子來了,那隻金香爐就特別"安分",以前總有些怪事,比如夜裏自動旋轉,或者發出輕微的響聲,現在什麽動靜都沒了。
隻有二柱子知道,不是沒動靜了,是它終於認了,認了他這個曾經犯錯、如今贖罪的人。就像他也認了,有些東西碰不得,有些因果,總得自己扛。
偶爾他會想起那些被金珠鑽心的夜晚,想起野蒿葉上的人臉,想起派出所裏那聲清脆的"我自首"。疼是真的,怕也是真的,但更多的是踏實——當他親手把香爐交出去的那一刻,肩膀上的灼痛消失了,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在恒溫櫃上,香爐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個沉默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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