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禮禮的燒終於退了，醫生批準她出院。病房裏，黎啟寒正利落地收拾著她的行李，動作嫻熟得像做過無數次。
    他彎腰時，襯衫下隱約顯出精瘦的腰線，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夏禮禮坐在床邊，看著他居家而賢惠的背影，心跳莫名加快。
    她想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能揪著被角，偷偷用餘光瞄他。
    黎啟寒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頭也不回地問“看什麽？”
    夏禮禮一慌，連忙低頭“沒、沒什麽。”
    黎啟寒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依舊精準而專注。然而，那向來緊抿的薄唇，卻幾不可察地勾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他不急。
    窗外天光正好，而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等待禮禮說那晚沒說完的話。
    “走吧，車在樓下。”
    飛機平穩地飛行在萬米高空，舷窗外是綿延的雲海。
    黎啟寒和夏禮禮並排坐著，經過邊境醫院的短暫治療和休整，兩人的氣色都恢複了不少，但眉宇間仍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夏敘白就坐在夏禮禮另一側。
    從登機開始，夏敘白就開啟了對黎啟寒的“全方位防禦”模式。
    黎啟寒剛想幫夏禮禮放一下行李，夏敘白便已精準地“看”向他的方向，溫和卻不容置疑地開口“不麻煩黎隊了，禮禮的行李我來就好。”
    黎啟寒遞過一瓶水，夏敘白也會恰到好處地伸手接過，再轉遞給妹妹，全程將自家妹妹護得嚴嚴實實，仿佛黎啟寒是什麽需要高度警惕的危險分子。
    夏禮禮夾在兩人之間，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心神卻被另一件事占據。
    她的目光時不時會飄向身旁黎啟寒冷峻的側臉，腦海裏反複回放著雨林中他堅實的後背、狙擊時沉穩的指令。
    夏禮禮知道自己必須給他一個回應，一個關於未來的、清晰的答案。
    這份心思在她心中翻湧，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夏敘白雖然看不見，卻比任何人都更敏銳地感知到了妹妹情緒的波動。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夏禮禮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女大不中留”的了然和無奈“心裏有事？”
    夏禮禮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臉頰微熱，輕輕“嗯”了一聲。
    夏敘白沉默了片刻，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卻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妹妹的手，輕輕握了握，聲音低沉而溫暖，帶著兄長獨有的支持和鼓勵
    “既然想清楚了，就遵從自己的內心。”
    “禮禮，勇敢一點。”
    夏敘白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和釋然，“我們禮禮，是真的長大了。”
    聽到哥哥這番話，夏禮禮心中最後的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
    她反手握緊了哥哥溫暖的手掌，仿佛從中汲取了無限的勇氣，然後，她轉過頭，目光堅定地望向了身旁那個讓她心安的身影。
    飛機平穩降落在陽城機場。
    三人隨著人流走下舷梯，夏敘白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停下腳步，走到一旁相對安靜的區域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一向從容淡定的夏敘白當場頓在了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連呼吸都停滯了幾秒。
    一直關注著哥哥的夏禮禮立刻察覺到他的異常，快步上前，擔憂地問“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夏敘白緩緩放下手機，轉向妹妹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張俊美卻總帶著落寞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震驚和狂喜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但微微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是周教授……華夏眼部疾病研究中心的周教授。”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消化這個驚天消息，“他說……我們之前一直投資的那個視網膜假體項目，臨床研究取得了突破性成功。”
    他幾乎是逐字重複著電話裏的內容，聲音裏充滿了不真實的恍惚“他問我……願不願意成為第一批臨床佩戴者。周教授說，觀察期會非常漫長，而且後續的長期效果和穩定性還有待觀察……但是，有希望……有希望能讓我，重新看見。”
    “真的嗎？！哥！這是真的嗎？！”夏禮禮瞬間狂喜，巨大的幸福感衝昏了頭腦，她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夏禮禮下意識地一把緊緊抱住了站在她身旁的黎啟寒的胳膊，又笑又跳，“黎隊你聽到了嗎？我哥哥他能看見了！他能看見了！”
    黎啟寒猝不及防被夏禮禮在“嚴防死守”的大舅哥麵前抱住了胳膊，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木頭，連表情都凝固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夏敘白“看”向這個方向的目光，卻帶著實質性的壓力。
    他強作鎮定，抬手輕輕拍了拍夏禮禮的背，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卻帶著真誠的祝賀。
    “嗯，聽到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夏先生。”
    夏敘白聽著妹妹毫不掩飾的喜悅和黎啟寒那聲“恭喜”，原本激動的心情頓時變得微妙。
    他精準地“瞪”了黎啟寒方向一眼，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
    “哼，某些人倒是會挑時候沾光。禮禮，你是不是抱錯人了？”
    “這麽大的好消息，第一個擁抱難道不該是給你勞苦功高、即將重見光明的親哥哥嗎？”
    夏禮禮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鬆開黎啟寒，轉身撲進哥哥懷裏，聲音哽咽“哥！我太高興了！真的太好了！”
    一個月後。
    夏敘白接受了視網膜假體植入手術，並順利度過了術後關鍵恢複期。
    在專門的治療室內，醫生小心翼翼地為他拆除了纏繞在眼睛上的層層繃帶。
    光線一點點滲入，最初是模糊的光斑和色塊，隨後，輪廓逐漸清晰……
    夏敘白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顫動，努力適應著這陌生又渴望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終於，那雙曾經黯淡無光、總是帶著幾分空茫的漂亮狐狸眼，重新凝聚起璀璨的光彩，精準地聚焦在了眼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夏禮禮那張寫滿了緊張、期待與無比喜悅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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