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人情的陸教官主動發話，蘇瓷不免感到新奇，乖乖跟了過去。
    陸雲赫示意她在離顏盛楠遠一些的地方坐下，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為自己的行為找補：“她在撒謊，離她遠點。”
    蘇瓷彎唇笑了下：“我知道，謝謝陸教官的好意，您真是個好人。”
    不知為何，陸雲赫覺得她的感謝裏有陰陽怪氣的意味，笑容綻出的潔白牙齒，更是牽動著手臂上細微的神經。
    剛才被她咬過的地方隱隱發癢。
    芷涵和段依依取快遞的行為，給食堂裏的學生提供了思路，不少喜歡宅寢室囤速食的學生也想去驛站。
    事急從權，驛站離食堂不到一百米，陸雲赫安排了兩個教官陪他們過去，順便把能用的物資都搬回來。
    他看向蘇瓷：“你買什麽東西沒有？我順路去幫你拿回來。”
    蘇瓷還沒說話，他又覺得不妥立刻解釋：“別誤會，我是懷疑你買的東西裏有作案工具，早發現早沒收。”
    “陸教官不是火眼金睛嗎？我有沒有撒謊陸教官一看便知。”
    “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陸雲赫煞有介事地強調：“你手段了得，偽裝高明，知道許多我們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不得不防。”
    蘇瓷：“陸教官最好是防著我。”
    陸雲赫：“你又笑，嚴肅點。”
    他看不得這女生衝自己笑。
    有點餓……想咬人。
    ……
    帝都大學的局麵暫時得到控製，比外麵其他地方安全得多，通訊沒斷前，上級下達的指令就是原地隔離。
    強腐蝕性的大雨淋壞了信號塔、發電站和網絡運營基站，停水斷電隨之而來，生存條件越發艱難。
    學校超市、商業步行街、食堂倉庫和學生宿舍的儲備，足以支撐末世前一周學生們相安無事。
    除了少部分人變成喪屍，整個帝都大學四萬多師生坐吃山空，溫飽問題很快就變得捉襟見肘。
    陸雲赫依舊每天外出，帶著教官們搜羅校內一切可能藏著食物的地方，帶回食堂的物資，還要分配到宿舍樓。
    越來越少的食物引發了許多矛盾。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坐擁一大箱泡麵和紅油麵皮的芷涵，無疑成為了其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隻是礙於教官守著，沒人敢上去硬搶，但問她借食物的人絡繹不絕。
    芷涵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就每次等教官們帶物資回來，給他們一人分一袋紅油麵皮，剩下一小部分自留。
    有人來問她要吃的，她就說是給教官們留的，其他人一想教官們倒下，更沒有人帶食物回來，也就消停了。
    但總有些人不會顧全大局。
    顏盛楠吃完了段依依那一箱零食，中午隻分到半塊壓縮餅幹，看見芷涵和段依依泡了三碗麵，上前攔住她們。
    “你們隻有兩個人，為什麽泡三碗？寧願吃撐也不肯貢獻出來嗎？”
    她這樣一說，其他學生看芷涵和段依依的眼神更不對勁了。
    芷涵解釋：“多的一碗是給我男朋友的，他受了傷昏迷不醒，在門口那邊隔離，我們沒有多的。”
    顏盛楠越發氣怒，拔高了音量。
    “你把這麽珍貴的食物用來喂喪屍？！他都變成那副鬼樣子了，遲早要死，你沒有男人不能活是不是？”
    芷涵已經習慣了她這副嘴臉。
    她深吸一口氣：“對，沒錯，我沒有我男朋友不能活，這箱泡麵是我男朋友開親屬卡買的，我就給他泡！”
    段依依也皺眉不悅道：“你上回分到的半個包子，還是芷涵男朋友給她買的，你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之前買30個包子那男生就是芷涵的男朋友，高燒昏迷三四天了。
    顏盛楠這才悻悻回了座位上。
    隻是怨毒的眼神緊盯著芷涵手裏的泡麵，眼睜睜看著對方一口一口喂給昏迷的男生，還把湯都灌了進去。
    很快，陸雲赫帶著搜尋物資的教官回來了，準確的說，這一次，是他被兩位教官架著帶回來。
    這幾天，學校的食物吃空了，陸雲赫開始帶著人去外麵找，成幾何倍增長的喪屍，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
    蘇瓷每天等到他回來，都是一身血淋淋的傷，還不忘把他自己那份食物塞她懷裏，說他有病毒撐著不礙事。
    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因為陸雲赫重傷，今天帶回來的物資更少，每人隻能分到半截火腿腸或者兩塊小餅幹，食堂裏怨聲載道。
    蘇瓷把椅子拚起來，讓陸雲赫躺在上麵，用簡陋的工具幫他處理著傷口，喂了一點存下來的水和幹脆麵。
    杜連長在旁邊懺悔：“都是我的問題，我當時非要去超市的冷庫拿凍肉，沒想到裏麵關了一波喪屍……”
    李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總教官還誇你好樣的，別唉聲歎氣，想開點，陸總教吉人自有天相。”
    半夢半醒間，陸雲赫感覺有人在喂他吃東西，艱難睜開眼睛，泛著淡淡白翳的眼珠看不清麵容。
    但他知道是誰每天在照顧他。
    男人囁嚅著蒼白的嘴唇。
    “對不起，你動手吧……”
    因為他的身份，沒辦法偏私任何人，即使留出他自己的那一份，也遠遠不足以讓她填飽肚子。
    陸雲赫恨他自己無能。
    身體的異樣讓他意識到，自己很快就要完全轉化成喪屍，永遠站在他所守護的祖國和人民的對立麵。
    “你快點，在我犯錯誤之前……”
    他握著蘇瓷的手開始凸起筋絡。
    蘇瓷其實根本不會餓肚子。
    隻要她願意。
    每天都有大把的人省吃儉用給她送東西，但蘇瓷沒收，芷涵捧著最後一桶泡麵送過來時，她第一次道謝收下。
    “謝謝，以後有需要，我也會盡力幫你一把。”
    芷涵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蘇同學你太客氣，本來也是想給陸總教的，但他一直不肯吃我們的東西。”
    蘇瓷慢慢把泡麵喂給陸雲赫。
    周圍其他人拿著剛分到的一點食物，沉默了好一會，也紛紛上前表示他們不餓，要把東西給蘇瓷和陸總教。
    顏盛楠看著這一幕，肚子裏的空虛逐漸轉化成不平衡，心頭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燒得她整個人都不舒服。
    經常有人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給這個女生送食物，之前對方沒收，她還覺得對方是個明事理的好女孩。
    沒想到她現在居然做出這種事！
    “長得漂亮就能拿大家救命的食物當聖母嗎？你現在投喂的不是人，看到他變異的眼睛和皮膚沒有？”
    “他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你手裏有刀為什麽不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