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突然下了一場暴雨，這場雨來得毫無征兆。
    原本還是晴朗的天空，天邊泛著橙紅色的霞光，轉眼間，烏雲就迅速地聚攏過來，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瞬間遮住了整片天際。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打在屋頂、地麵，田野、池塘，濺起泥濘的水花。狂風也跟著湊熱鬧，吹得樹枝瘋狂地搖擺，發出陣陣呼嘯而過的聲響。
    謝隨聽到雨聲從櫃台後抬起頭，隔著磅礴雨幕，他的眉尾很輕微地動了下，驀然想起還和小豆包在河邊捉蝦米的楚欽眠。
    兩個人中午吃完飯就去了，到現在已經快六點了還沒回來。
    也不知道是沒捉到足夠多的蝦米還是單純忘了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都沒帶傘。
    夏季的雨勢總是來得迅猛急促，幾乎沒給人反應的時間。
    哪怕謝隨聽到雨聲立馬拿了雨衣和傘趕過去，但楚欽眠和小豆包還是淋濕了。
    他們捉蝦米的小河在村口的菜地旁，附近都是空曠的田野，幾乎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楚欽眠隻能將小豆包摟在自己懷裏，盡可能地給他遮一點雨。
    謝隨趕到的時候，楚欽眠正摟著小豆包往村裏跑，另一隻手裏還拎著個水桶，看起來有點沉，小豆包也緊緊抱著懷裏的竹簍，兩個人跑得十分艱難且辛苦。
    不知怎麽的，謝隨突然很輕地笑了下。
    唇角牽起一抹自然的弧度，隔著層層飄渺雨幕，在黑傘的遮掩下笑得幹淨又好看。
    楚欽眠抬頭驀然撞進那雙浸了氤氳墨色的漆黑眼瞳，一時間心跳失衡，連天地萬物都失了顏色。
    磅礴的雨聲逐漸失序遠去，耳邊隻餘下幾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跳一聲更比一聲清晰。
    楚欽眠想，這一幕真的很適合被畫下來，甚至連名字他都想好了。
    就叫《失衡》。
    藝術家總是會為自己獨特的繆斯產生美妙的靈感，而早在見謝隨的第一麵，他就有了重新拿起畫筆的欲望。
    大概有些羈絆的產生是必然。
    而楚欽眠喜歡一切來自命運饋贈的隨遇而安。
    他怔愣的時間太久，等回過神來謝隨已經走到了眼前，那把黑傘籠罩了兩人的視野，在這一方小天地，彼此眼中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發什麽呆？”謝隨曲指在他額頭上輕碰了下，指尖將楚欽眠黏在臉邊的冰涼發絲拂到耳後，順勢摟住了他的肩膀。
    小豆包已經自己穿好了雨衣，噠噠噠地迅速往前躥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他們，稚嫩的嗓音十分興奮：“謝隨哥哥你和眠眠快來！”
    “來了。”
    楚欽眠應了聲，莫名有些不太敢看謝隨，匆匆偏過頭：“我們趕緊走吧。”
    謝隨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聲。
    在瓢潑大雨裏，兩個人的身體挨得極近，呼吸和心跳聲被雨勢遮掩，他們默契地保持沉靜，直到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小賣部門口。
    “趕緊擦一下上去洗澡，別感冒了。”
    謝隨給楚欽眠拿了條幹毛巾，囑咐他先上樓洗澡，自己轉身又重新走進了雨幕裏。
    朦朧的視線下，謝隨兩三步追上小豆包，一手接過他的小背簍，一手牽著他往家裏走去，清雋的背影在雨中修長又挺拔。
    楚欽眠看得微微失神，直到額發間的雨水化成水珠墜落，在脖頸處砸下一抹冰涼。
    他才慢吞吞收回視線，邁著步子往樓上走。
    謝隨收了傘從門口進來，左邊肩膀已經濕了大半，他隨手拿過旁邊幹淨的毛巾擦了擦，邊上了二樓。
    浴室裏的聲響沒停，估摸著楚欽眠還沒洗完，他邁著步子走到床邊，雙手卷著t恤下擺往上扯，露出一截勁瘦有力的腹部線條，人魚線順著腰線弧度一路蔓延至褲腰，收束在懶懶掛在腰口處的運動褲下。
    聽到開門的動靜謝隨略微偏過頭，赤裸的上半身在楚欽眠的視線裏一覽無餘。
    他如今這副模樣屬實有些色氣，偏他的眸色又過於清冷沉靜，兩廂矛盾的氣質糅合，倒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想畫……
    楚欽眠擦著頭發的手指微蜷，有些刻意地挪開目光，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等謝隨拿著換洗衣服走近，楚欽眠才抬頭飛速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記得把頭發吹幹。”謝隨淡聲提醒。
    “知道了……”
    謝隨洗澡的速度很快，本以為洗完出來會看到楚欽眠乖乖坐在床邊吹頭發，結果找了一圈才看到對方正頂著一頭還在滴水的濕發正在陽台上努力往裏麵搬綠植。
    剛洗完澡的身上又被飄雨打濕了一點。
    大概是怕生命力頑強的綠植被夏季的暴雨淹死吧。
    謝隨很輕地歎了口氣。
    在楚欽眠搬完最後一盆鬆了口氣往回走時，謝隨走過去將毛巾蓋在他的頭頂上，沒等楚欽眠反應過來，謝隨已經開始動作很輕地替他擦拭著頭發。
    楚欽眠抬起的手有些無措，抿了抿唇：“我可以自己來……”
    “別動。”
    冷淡的聲音帶著一點命令的語氣。
    被毛巾完全遮蓋視線的人聽到聲音下意識把手收了回去，任由謝隨牽著他在床邊坐下。
    謝隨擦完把毛巾拿開，露出楚欽眠悶得有些泛紅的臉，對方的嘴角輕輕抿著，無聲透露著一絲委屈。
    謝隨看得好笑，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下，低聲質問：“剛剛我怎麽說的？嗯？”
    楚欽眠覺得他像個蠻不講理的暴君，小聲為自己辯解道：“我本來是要去吹頭發的，但是看到陽台上的綠植還沒收……”
    他越說氣勢越弱，說到後麵基本沒了聲音。
    謝隨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陳述事實：“綠植不收不會死，但以你的體質，剛淋了雨又不吹幹頭發亂走絕對會感冒。”
    楚欽眠縮著脖子不吭聲了，老老實實地轉過頭去背對著謝隨，感受到修長的五指在自己發間穿梭，留下一陣酥麻溫熱的觸感。
    他忍不住偏頭道：“等下我也給你吹吧。”
    謝隨聞言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對方泛著緋紅的耳尖停頓了下，很輕地“嗯”了聲。
    楚欽眠眸光微動，唇角抿開愉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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