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點鑽進地縫的幽光，後槽牙咬得發酸。
    蘇璃走過來時，我聽見她肩傷處繃帶摩擦的輕響——方才鬼麵人那一擊，若不是她替我擋了，現在躺地上的該是我。
    "顧兄弟！"張統領的聲音混著馬蹄聲撞進耳朵。
    我轉頭，鎮邪司的火把像條火蛇從林邊淌過來，甲胄碰撞聲裏還夾著幾個小修士的咳嗽。
    韓楓鬆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漬，他手腕上的火係符篆還在滋滋冒火星，是方才替蘇璃擋骨杖時燒的。
    可地縫裏突然傳來"咕嘟"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在翻湧。
    我膝蓋一彎直接半跪在地上，掌心按進腐葉裏。
    混沌靈識順著指縫鑽進去，刹那間頭皮發麻——地底下竟有根暗紅的脈絡，正順著養魂珠碎片的方向延伸，末端直指三裏外的廢棄村落。
    "走。"我扯起蘇璃的胳膊就往林子外跑，她肩傷吃痛倒抽冷氣，卻沒問半句緣由。
    韓楓跟上時撞斷了根枯枝，脆響驚飛了幾隻夜梟，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火把，把張統領的喝問甩在身後。
    "顧塵！"張統領在後麵喊，"出什麽事了？"
    "養魂珠殘魂進了地脈！"我頭也不回，靈識還鎖著地底那根脈絡，"那村落有問題！"
    蘇璃的手在我掌心收緊，她另一隻手按在腰間的玄鐵劍上，劍鞘與衣料摩擦的沙沙聲像根弦。
    韓楓從儲物袋裏摸出三張火符拍在腳邊，淡紅的火光騰起，照亮了前頭歪歪扭扭的木牌——"枯水村"，漆皮剝落的"水"字隻剩半撇，像道血痕。
    村頭的老槐樹歪在路中間，枝椏上掛著褪色的白幡，風一吹就簌簌響。
    我鬆開蘇璃的手，混沌靈識如網般撒開。
    空氣裏飄著股甜腥，像腐爛的漿果混著鐵鏽，靈識觸到村口的石磨時突然刺痛——石磨底下壓著半塊染血的黃符，符紋是倒著畫的，正是養魂術的引魂陣。
    "小心。"我壓低聲音，餘光瞥見蘇璃已經拔劍，玄鐵劍嗡鳴著震開劍鞘半寸，寒芒割破了飄過來的白幡。
    韓楓把火符分給我們，指尖凝著簇小火苗："方才傳訊時，張統領說這村子半年前就沒人了，怎麽會有..."
    他的話被一聲尖嘯截斷。
    那聲音像是無數指甲刮過青銅，我耳膜生疼，下意識護在蘇璃身前。
    廢墟裏竄出三道黑影，月光下看清了——是狼，可眼睛泛著幽藍，脖頸處纏著帶刺的鐵鏈，鏈扣嵌進皮肉裏，血珠順著毛往下滴。
    "控魂獸。"我咬著牙，靈識掃過它們的經脈。
    這些狼的丹田處有團黑霧，正順著血管往腦內鑽，"攻擊脖頸！"
    蘇璃的劍先動了。
    玄鐵劍帶起風聲，第一隻狼的脖頸被劃開道深口，黑霧"滋啦"一聲冒起青煙。
    第二隻狼撲向韓楓，他的火符拍在狼腹上，火焰裹著符紙燒穿了皮毛，狼哀嚎著撞翻了半堵土牆。
    我抽出腰間的青鋒劍，第三隻狼的利齒擦著我衣襟劃過，我反手刺進它頸側，黑霧遇劍即散，狼身瞬間癱軟成具空皮囊。
    "它們被養魂術控製。"我抹了把臉上的狼血，靈識還在發燙——剛才用得太急，太陽穴突突地跳。
    蘇璃扯下衣角擦劍，劍刃上的黑血滋滋腐蝕布料："源頭該在村子中心。"
    韓楓踢了踢狼屍，鐵鏈"嘩啦"落地："我剛才看見祠堂的飛簷了，在東邊。"
    我們貼著斷牆往村中心挪。
    腐木味越來越濃，牆角的瓦罐裏堆著發黑的米，灶台上擺著半塊發黴的餅，像是村民走得極急。
    我踩過塊碎陶片，"哢"的一聲，蘇璃的劍立刻指向我腳邊——陶片下壓著張黃符，符心畫著個扭曲的"生"字。
    "別碰。"我拽住要蹲的韓楓，靈識掃過地麵，"這些符是困魂陣的引子，觸發就會..."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動。
    東南方傳來"轟"的悶響，我看見祠堂的飛簷在月光下晃了晃，幾片瓦當"劈裏啪啦"砸下來。
    蘇璃拉著我往邊上閃，韓楓的火符已經燒向震動處，可等煙塵散了，隻有滿地碎磚，什麽都沒有。
    "不對勁。"我盯著祠堂方向，靈識像被什麽吸著，直往那處鑽。
    蘇璃的手指在劍鞘上敲了兩下，這是我們約好的"戒備"暗號。
    韓楓摸出兩張雷符，夾在指縫裏："顧塵，你靈識..."
    "有祭壇。"我喉嚨發緊，靈識觸到祠堂地下時，整個人幾乎栽倒——那是座用活人骨壘的祭壇，中央嵌著顆黑寶石，表麵浮著無數張人臉，正是方才養魂珠裏的殘魂。"控製獸群的...是那顆寶石。"
    我們衝進祠堂時，門楣上的"祖祠"二字正在往下掉金漆。
    地上畫著巨大的血陣，陣眼處插著七根黑釘，每根釘上都纏著頭發。
    我踩著血陣邊緣，靈識掃過黑釘——是村民的頭發，每根都染著死氣。
    "別踩線。"我抓住要跨過去的韓楓，"這是鎖魂陣，踩中就會被吸進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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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璃繞著血陣走，玄鐵劍指向祭壇："怎麽毀？"
    "砸了寶石。"我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靈識已經耗了小半，"但得先拔了黑釘，否則血陣會反噬。"
    韓楓的火符燒向最近的黑釘，火焰裹著釘身，可黑釘紋絲不動。
    蘇璃的劍砍在第二根上，"當"的一聲，劍刃崩了個小口。
    我咬著牙，混沌靈識強行擠進黑釘內部——釘芯刻著養魂術的咒文，得用雷火才能破。
    "用鎮邪司的雷符！"我喊。
    韓楓立刻摸出三張雷符拍在黑釘上，藍紫色的雷光炸響，第一根黑釘"哢"地裂開。
    蘇璃趁機補上一劍，釘身斷成兩截，血陣邊緣的紅光暗了暗。
    我們連拔三根黑釘時，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祭壇上的黑寶石發出尖嘯，那些人臉開始扭曲，發出我在養魂珠裏聽過的慘叫。
    我抬頭，祠堂的梁木"吱呀"作響，幾片瓦掉下來砸在血陣上，濺起火星。
    "快走！"我拽起蘇璃就往門口跑，韓楓斷後。
    剛跨出祠堂，身後傳來"轟"的巨響，回頭看時，整座祠堂正在塌陷，黑寶石的幽光從廢墟裏透出來，像隻睜開的怪眼。
    更遠處的廢墟裏，突然竄出十幾道黑影。
    他們裹著黑袍，臉藏在兜帽裏，每人手裏都握著根骨杖——和之前的鬼麵人一樣的骨杖。
    "是養魂宗的餘孽。"蘇璃的劍完全出鞘，玄鐵劍的嗡鳴蓋過了廢墟的崩塌聲。
    韓楓把最後兩張雷符分給我們，火係法訣在掌心躍動："顧塵，你靈識..."
    我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裏麵還剩半瓶聚神丹。
    混沌靈識再次鋪開，卻感覺有團黑霧在抗拒——那些黑袍人身上的氣息，和黑寶石裏的殘魂一模一樣。
    "撤。"我盯著越來越近的黑袍人，拉著蘇璃往村外跑，"先出村子！"
    韓楓的火牆在身後騰起，擋住了最前麵的幾個黑袍人。
    蘇璃的劍砍斷了撲過來的骨杖，碎骨渣濺在我臉上，腥甜的血味漫進喉嚨。
    我們跑過村頭老槐樹時，我回頭瞥了眼——黑寶石的幽光穿透了祠堂的廢墟，像團燒不盡的鬼火，而黑袍人的身影，已經穿過了韓楓的火牆。
    風卷著白幡刮過我臉，上麵的"奠"字被吹得獵獵作響。
    我聽見蘇璃在我耳邊說："他們追上來了。"
    而地底下，那根暗紅的脈絡，似乎又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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