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一點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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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靜滯室內,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鉛塊。葉楓的手還懸停在門禁符文上方,指尖冰涼。星穹大師的身影立在測試平台後的陰影裏,枯槁的麵容在靜滯室幽暗的冷光下溝壑縱橫,那雙深陷的眼窩裏,目光卻亮得駭人,穿透空間,直刺葉楓的背心,也刺向他左胸深處那尚未平複的、蝕心鎖殘留的冰冷悸動。
“看來,”星穹大師的聲音在絕對寂靜中響起,沒有回音,卻像重錘砸在葉楓心口,“你對‘能量淤塞點’的研究,找到了些……意外的‘樣本’?”
葉楓緩緩轉身,動作平穩,仿佛隻是尋常轉身麵對一位突然出現的學院前輩。他臉上沒有驚惶,隻有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被打斷研究的無奈。“星穹大師?”他微微欠身,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意外,“您怎麽……”
話未說完,星穹大師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葉楓垂在身側的右手上。那隻手,剛剛才將深紫色的晶體碎片收入儲物空間,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冰冷秩序氣息的微末觸感。
“虛空靜滯室,隻處理最危險的能量核心或構裝體測試。”星穹大師向前踱了一步,灰袍下擺紋絲不動,枯瘦的手指指向空無一物的測試平台中心那個能量感應基座,“方才的能量峰值記錄,遠超常規材料極限,且帶有……一種極其古老的秩序湮滅特性。藍楓導師,你在測試什麽?”
步步緊逼。沒有質問,隻有平靜的陳述,卻比任何威壓更令人窒息。他點出了“秩序湮滅特性”,精準地指向了紫色晶體的本質!
葉楓的心髒在蝕心鎖冰冷的束縛下劇烈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清晰的壓迫感。他迎上星穹大師那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沒有絲毫閃避。
“一點意外收獲。”葉楓的聲音平穩依舊,甚至帶上了一絲研究者的坦然,“在清理學院舊倉庫時發現的未知晶體碎片。能量惰性極強,但剛才嚐試模擬特定低階能量場共振時,引發了意想不到的劇烈反應。正待記錄分析,大師您就來了。”他解釋得合情合理,一個醉心研究的導師,發現意外材料的反應,再正常不過。隻是,將第七皇子遺跡的發現,輕描淡寫地歸結為“舊倉庫清理”,將紫色晶體那恐怖的秩序湮滅之力,含糊地稱為“劇烈反應”。
星穹大師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息,那深陷的眼窩如同幽潭,看不清情緒。隨即,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最終,落在了葉楓的左胸心髒位置。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深藍的導師袍服,穿透了血肉,直接鎖定了那嵌入靈魂深處的蝕心鎖!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葉楓尾椎骨竄上頭頂!蝕心鎖仿佛被無形的目光刺中,猛地一縮,一股帶著強烈警告意味的刺痛陡然炸開!葉楓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
星穹大師卻隻是靜靜地看著,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沉默了片刻,那目光中的銳利漸漸斂去,重新變得深邃難測,如同斂去了所有風暴的古井。
“秩序湮滅,乃禁忌之力。”他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那種蒼老的、帶著時間磨礪感的平靜,“三百年前,曾有叛族者妄圖竊取此力,最終引火燒身,墜入深淵,萬劫不複。”
第七皇子!他直接點破了那段禁忌的曆史!
星穹大師的目光依舊落在葉楓左胸,又像是透過他,望向某個遙遠而黑暗的過去“那等力量殘留之物,如同劇毒之種,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表麵沉寂,實則……早已生根。”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洞徹,“它會吞噬生機,扭曲心智,最終將宿主拖入永恒的沉淪,永世不得解脫。”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鑿子,敲在葉楓的心上。表麵在說紫色晶體,實則句句直指蝕心鎖的本質!
葉楓的指尖在袖中攥緊。星穹大師不僅知道紫色晶體的來曆,更清楚蝕心鎖的存在!他甚至知道這鎖鏈的惡毒之處——吞噬生機,扭曲心智,永世沉淪!
“大師……知曉這種力量?”葉楓的聲音低沉下來,不再掩飾那份凝重。既然對方已掀開底牌一角,再偽裝就是愚蠢。
星穹大師終於將目光從葉楓的左胸移開,落回他那張年輕卻已曆經滄桑的臉上。那深邃的目光裏,似乎蘊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東西。
“古老皇室的秘辛,總有些……不願被提及的塵埃。”他沒有直接回答葉楓的問題,而是邁開腳步,緩緩走向靜滯室的出口方向,灰袍掃過冰冷的地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清理舊倉庫,尋得危險古物,本是職責。”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靜滯室內回蕩,“但有些東西,它的‘根’紮得太深,太毒,非蠻力所能拔除。貿然觸動,隻會加速其蔓延,反噬自身。”
他在葉楓身邊停下腳步,枯瘦的身影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藍楓導師,”星穹大師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字字如驚雷,“晶耀城,乃至整個天樞界的‘淤塞’,需要的是撫平,是疏導,是建立新的、穩固的循環。而非……在某個早已腐朽的‘根’上,徒勞地耗費心血,甚至可能引動更大的災難。”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葉楓的左胸,“若你執意於此,老夫隻能言盡於此。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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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不再停留,走向緊閉的靜滯室大門。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露出外麵通道的微光。星穹大師的身影融入那微光之中,沒有回頭,隻留下一個佝僂卻如山嶽般沉重的背影。
沉重的合金門在星穹大師身後無聲合攏,將葉楓獨自留在冰冷的虛空靜滯室裏。空氣依舊粘稠死寂,但那份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並未消失,反而沉澱下來,如同冰冷的鉛塊,壓在葉楓的心口。
星穹大師的每一個字都在腦中轟鳴回響。
“秩序湮滅……禁忌之力……三百年前叛族者……”
“附骨之疽……吞噬生機……扭曲心智……永世沉淪……”
“根紮得太深……太毒……非蠻力所能拔除……貿然觸動……加速蔓延……反噬自身……”
“引動更大的災難……”
這些話語,表麵在警告那紫色的“意外收獲”,實則像一把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蝕心鎖的本質和其蘊含的終極恐怖。星穹大師不僅知道它的存在,更清楚它的惡毒!他甚至預見了葉楓若執意尋求解除之道,可能引發的可怕後果——那絕不僅僅是個人的毀滅,甚至可能波及整個晶耀城,乃至天樞界!
夕顏公主的“鑰匙”,星穹大師此刻的“警告”……葉楓的脊背竄起一股寒意。他原以為自己是在暗影中獨行,卻不知早已落入了某些人洞若觀火的視線之內。星穹大師……這個枯槁的老人,他的立場究竟是什麽?是善意的提醒?是冰冷的警告?還是……更深的布局?
葉楓緩緩攤開手掌,那枚深紫色的晶體碎片靜靜躺在掌心。它冰冷,內斂,散發著與蝕心鎖同源的秩序湮滅氣息。星穹大師說的沒錯,這是“毒根”,是冥王力量殘留的詛咒。
但是,斬斷毒根,就是唯一的解法嗎?
星穹大師的話,如同在黑暗中投下了一束刺目的光,照亮了前路,卻也照出了更加猙獰的懸崖。他否定了“拔除”,暗示了災難。但葉楓眼中,那束光並未熄滅,反而在懸崖的邊緣,隱約勾勒出另一條更加艱險、卻可能通向真正生機的路徑。
剝離烙印,而非摧毀棱鏡!
星穹大師的警告,更像是一種對“蠻力拔除”的否定,而非徹底封死了所有道路。他那句“建立新的、穩固的循環”,在葉楓此刻聽來,竟與第七皇子筆記中關於利用湮滅點對抗界域斥力的瘋狂理論,有著某種……奇異的呼應?
葉楓握緊了紫色碎片,那冰冷的觸感刺入骨髓。蝕心鎖的悸動已經平複,但那份冰冷的束縛感,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
前路已明,卻更加凶險。星穹大師的警告如同懸頂之劍,冥王的陰影從未遠離。但他沒有退路。
靜滯室的門無聲滑開。葉楓的身影融入晶耀城深夜的微光之中,步履沉穩,眼神卻比這沉寂的夜更加深邃。他走向自己的居所,走向那方小小的書桌,走向那尚未完成的、用於製造“湮滅點”的精密基板。
毒根難除,但他要做的,不是拔除。而是……換心!在星穹大師洞若觀火的目光下,在冥王跨越界域的冰冷鎖鏈纏繞中,他必須找到那把能剝離烙印的“手術刀”,然後,在最凶險的湮滅之點上,完成這場針對靈魂的“換心”手術!
夜色深沉,晶耀城無聲。葉楓關上門,隔絕了外界。桌麵上,紫色碎片在燈光下流轉著幽邃的光澤,旁邊是複雜的基板草圖。他拿起刻刀,眼神沉靜如水,開始在那秘銀基板上刻下第一道、承載著希望與毀滅的符文。
星穹大師的警告猶在耳畔,但葉楓手中的刻刀,卻已決然地劃向了那條布滿荊棘與毒刺、卻通往唯一生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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