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禮多人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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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初歇,奉敕城的夜卻剛剛沸騰起來。
萬千盞青冥燈次第綻放,將整座城池照得恍若琉璃仙境。長街上人潮如織,修士們的法袍在燈火中翻湧成彩色的浪濤。
叫賣聲此起彼伏:"上品聚靈丹,築基期專用!玄鐵劍胚,摻了三兩星辰砂!"幾個粗布短打的凡人小販擠在街角,兜售著能照見靈根的銅鏡,嗓門大得壓過了隔壁茶樓的說書人。
歸元宗巡邏弟子踏著整齊的劍步穿過人群,腰間玉牌叮當作響。百姓們紛紛避讓,又在他們走遠後重新湧向街心的問道碑——那裏正有散修在演示劍訣,圍觀者裏三層外三層,叫好聲震得簷角銅鈴叮咚亂顫。
"讓讓!讓讓!"一隊抬著鎏金轎輦的力士粗暴地分開人潮。轎簾縫隙間隱約可見丹霞宗的徽記,惹得路人竊竊私語。
寧識斜倚在翠煙樓描金繪彩的廊柱旁,指尖輕撫著坨坨銀緞般的皮毛。小家夥琉璃般的翅膀在燈火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卻因天賦神通將光影盡數斂去。
往來穿梭的侍女們托著鎏金食盒匆匆而過,珠釵步搖叮當作響,卻無一人察覺近在咫尺的一人一獸——就連那盤剛出鍋的靈膳蒸騰的熱氣,穿過寧識虛化的衣袖時都未泛起半分漣漪。
月臨江指尖輕叩青玉盞,琥珀色的靈酒在夜光杯中泛起微瀾:"諸位可探明那石林底細?此界何時出了這等人物?"他抬眼望向殿門,朱漆雕花門扉外,夜風卷著落花寂寂而過。
林破軍擱下鎏金酒樽,玄鐵護腕與案幾相撞錚然:"說來蹊蹺,連『柿子』的掌櫃都未曾得見真容。上月我遣人暗訪,接應的侍從竟戴著千機麵具。"
"嗬——"賀雲從手中金算盤劈啪作響,將案上燭火驚得一顫,"區區器修,也值得諸位這般忌憚?他入得奉敕城終究是咱們做主。"
陳玄機"唰"地收攏墨玉折扇,驚起案頭一縷沉香:"賀家主好大的口氣。"扇骨輕點城防圖,恰落在石林別院的位置,"能讓『玄天閣』三月折損四成生意,你當真以為他是泛泛之輩?"
就在此時一名青衣小廝垂首而入,腰間玉墜竟未發出半點聲響:"諸位家主,石先生已至殿外。"話音方落,四盞青玉案上的靈燭竟同時搖曳,映得四位合體期大能麵上陰晴不定。
林破軍指間劍訣微凝,賀雲從的金算盤驟然靜止。他們竟都未察覺有人靠近——以他們的神識,便是十裏外的落葉也該纖毫畢現。
月臨江廣袖輕振,案前靈酒無風自動地斟滿一盞:"有請。"他指尖在青玉案上叩出三聲清響,暗含探魂之力的音波如水紋般蕩向殿門。
墨色大氅隨步伐如水波輕漾,隱約可見內裏月白錦袍上以銀線暗繡的雲鶴紋。來人約莫而立之年,麵容隻算清俊平和,偏生那通身氣度如瓊枝玉樹,叫人不敢忽視分毫。
"在下石林,見過四位家主。"他執禮時袖口微垂,露出一截羊脂玉扳指,溫潤光澤恰與眸中笑意相映。
話音方落,四名玄衣小廝已捧著鎏金錦盒魚貫而入。
那錦盒上暗紋流轉,竟是以"隱靈綢"包裹,單是這包裝便抵得上一件上品法器。小廝們步履輕盈如踏雲絮,將錦盒分別呈至四位家主案前時,案上燭火都不曾晃動分毫。
月臨江廣袖輕拂,案前靈霧倏然散開:"石先生,請上座。"指尖在青玉案上一點,首席左側的蒲團頓時泛起清光。
寧識剛將墨色大氅搭在椅背,賀雲從便輕叩案麵示意。侍立一旁的素衣婢女立刻手捧青玉酒壺上前,琥珀色的靈酒在空中劃出一道晶瑩弧線。
"石掌櫃的『柿子』當真了得,"賀雲從把玩著手中夜光杯,眼底精光閃動,"短短數月,就讓所有做玉聽的店家都望塵莫及。"
寧識執杯淺笑,羊脂玉扳指在燭光下泛著溫潤光澤:"賀家主說笑了。"她舉杯相迎,"不過是些討巧的玩意兒,怎及得上諸位百年傳承的底蘊?都是道友們抬愛罷了。"
陳玄機指尖輕轉青玉盞,靈酒在杯中泛起細碎金芒:"石掌櫃的玉聽,連家師都讚其靈韻天成。"
他眼尾含笑,卻讓燭光在眸中凝成兩點寒星,"隻是..."玉盞忽地一頓,在青玉案上叩出清響,"奉敕城的亦有規矩,靈器需經九重驗靈陣,方能入市流通。"
寧識眸光含笑:"陳家主說的是,"她舉杯相迎,"守法經營,理應如此。"
月臨江指尖在青玉案上輕叩三聲,侍立一旁的青衣小廝立即會意。隻見他廣袖一展,殿外頓時響起空靈的琴音。
十二名身著星紗舞衣的仙子踏著《太虛引》的韻律飄然而入,裙裾間綴著的月華石隨著舞步灑落點點銀輝。
"陳賢弟、賀賢弟,"月臨江執起夜光杯,杯中"碧落釀"映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這般《太虛引》難得一現,談那些俗務豈不辜負了天音?"
轉首望向寧識時,指尖不著痕跡地摩挲著杯沿暗刻的驗靈紋,"石先生初臨敝城,正好借這太虛仙音,品一品我奉敕特製的"雲魄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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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識執杯微傾,玉扳指在夜光杯上映出溫潤光澤:"月家主雅意,石某愧領。"轉向林破軍時,杯盞輕抬三寸:"林家主。"
雖是一場鴻門宴,商會的待客之道卻盡顯千年世家的風範,十二名舞姬踏著《太虛引》的仙音翩躚而至,廣袖翻飛間暗合周天星鬥之數。
案幾上,五炁朝元盞擺成先天八卦陣型,五行靈蔬在玄鐵炙烤的鹿脊肉上泛著晶瑩光澤;太和天香鼎中七種仙山菌菇沉浮,千年石髓的金芒在湯麵流轉。
就連盛菜的器皿,都是刻著驗靈紋的羊脂玉盞,這般手筆,倒叫人不得不讚一句"殺人誅心,也要先盡地主之誼"。
林破軍接過婢女片好的鹿肉,玄鐵匕首在燭火下泛著寒光:"石先生這手煉器絕活,怕是哪個隱世大族的真傳?"
他刻意放慢語速,刀尖輕點青玉盤,"我等竟從未聽聞,實在有眼不識泰山。"
寧識執起青玉長勺,輕輕攪動碗中泛著星輝的湯羹。瑩白如玉的魚肉粘在勺沿,被她漫不經心地拂落:"林家主說笑了。"湯麵倒映著她含笑的眉眼,"不過是霧綃城歸涯海邊,跟老漁夫學了點粗淺手藝。"
林破軍與月臨江目光相接,彼此眼底都映著燭火跳動的暗芒。霧綃城的名號他們怎會不知,那座終日鎖在迷蒙海霧中的孤城,背靠吞噬過無數修士的葬龍灣。
三年前陳家派去的探子,在那些泛著鹹腥味的石板路上徘徊月餘,最終隻帶回幾卷被海霧浸透的賬冊,和滿耳真假難辨的坊間傳聞。
賀雲從卻不信這話:"石掌櫃這般驚才絕豔,竟出自霧綃城那等邊陲之地?"他眼尾微挑,燭光在眸底凝成兩點銳芒,"說來也巧,上月我還遣人去采買鮫綃,怎的從未聽聞城中有煉器高人?"
寧識指尖輕撫茶盞,盞中倒映著窗外翻滾的海霧:"霧綃城枕著葬龍灣,今日同桌飲茶的鄰裏,明朝或許就化作灣中枯骨。"
她抬眸時眼底映著跳動的燭火,"我這般土生土長之人,尚不敢說識得每條巷弄裏的麵孔,賀家主遠在奉敕城,又怎能盡知那海霧中的故事?"
某人這一次是真沒有扯謊,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那枚被海水浸染出紋路的貝殼。三年前與寧語在霧綃城隱居的往事浮上心頭。
那時她們常在晨霧未散時駕著小舟出海,將歸涯海的潮汐規律摸得透徹,連藏龍灣最危險的暗礁群都曾丈量過深淺。
城中每間鋪麵的招牌樣式,巷弄裏每處拐角的青苔厚薄,至今仍在記憶中纖毫畢現。
賀雲從這番話處處是陷阱。他本想一箭三雕:探出石林的真實來曆,試探他在壓力下的反應,順便展示商會手眼通天的實力。
可沒想到這小子不僅對答如流,把他所有試探都堵了回去,靈力修為更是深不可測。
他暗中施加的威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不僅沒起作用,反而被一股綿長渾厚的靈力反震回來。
此刻賀雲從隻覺胸口發悶,經脈裏像有無數螞蟻在爬,又酸又麻,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在場三位家主目光微閃,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神。賀雲從可是堂堂合體大能,在這奉敕城跺跺腳都能讓四方震動的存在。
可眼前這個自稱散修的石掌櫃,竟能輕描淡寫地化解他的試探,甚至還能反將一軍——這得是什麽修為?
月臨江手中玉盞微不可察地一顫,陳玄機悄然收回了探查的神識,林破軍更是連呼吸都凝滯了幾分。若此人真是大乘修士...那今晚這場宴席,怕是要重新掂量了。
浮華盡懶洋洋地躺在儲物戒的靈玉台上,鏡麵泛起一陣得意的流光:"區區合體也敢在本盡麵前耍靈力?"
鏡鈕上的蟠龍紋飾隨著它嘚瑟的晃動閃閃發亮,"也不打聽打聽,當年多少渡劫期的老東西都不夠本盡塞牙縫的,哼!"
鏡鈕上的蟠龍紋飾突然活了過來,對著虛空做了個鬼臉。鏡背鑲嵌的九曜星石更是排成個"就這?"的字樣,還特別欠揍地閃了三閃。
寧識抬手接過婢女奉上的茶盞時,指尖不經意拂過她微微發顫的手背。那婢女已在席間侍立多時,鴉青鬢角已沁出細汗,卻仍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躬身姿態。
"辛苦。"她忽然開口,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為她簪上一支青嵐雪棠簪。三朵垂絲海棠同時綻放,星霰砂流轉如銀河傾瀉。
那婢女驚慌地想摘下寶簪,卻發現海棠已經化作紋身融入她的手腕。寧識隻是輕笑著為她理了理鬢角:"配你今日的衣裙正好。"
月臨江垂眸飲茶掩飾震驚,茶湯卻映出他緊縮的瞳孔。這青嵐雪棠簪的材質,分明是古籍記載中早已絕跡的北冥雪魄。
賀雲從目光在那星霰砂上停留片刻,心中卻已算出這小小一粒的價值足以買下半座城池。
林破軍身姿紋絲不動,暗自運轉功法抵禦那簪子散發的威壓,心中驚疑不定——這分明是能鎮壓心魔的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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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機溫聲道:"石掌櫃當真是憐香惜玉之人,這般稀世珍寶也可隨手相贈。"他目光在那簪子上流連片刻,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寧識聞言輕笑,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叩:"陳家主說笑了。區區一支簪子,怎及得上石某為諸位準備的心意?"話音未落,先前所贈的四個錦盒應聲而開,霎時間華光大作。
就在眾人被光華吸引的刹那,坨坨悄然釋放出一縷靈力與寧識配合,無聲無息間間便讓四件法器與家主們結下了靈契,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竟無一人察覺。
渡魂觴裏的幽香在殿中氤氳,四位家主的目光漸漸迷離。那醇厚的酒意滲入神魂,令他們對眼前寶物生出難以抑製的癡迷,仿佛捧在手中的不是法器,而是此生摯愛。
寧識見到他們的神魂都被侵蝕的差不多了,這才負手而立,指尖輕點四件寶物:
"月家主,『玄靈聚月環』——靈氣提純三倍,月華化域。"
"林家主,『雪魄凝香鼎』——可使冰靈發揮極致,溫養靈台。"
"賀家主,『九轉靈機爐』——煉器如神,百毒不侵。"
"陳家主,『碧霄凝華佩』——濁氣化靈,可擋大乘三擊。"
寧識指尖輕點錦盒,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諸位家主,這幾件寶貝的妙用都已在錦盒中備好說明。不過..."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倏地從後門閃入。隻見兩名身著月白長袍的修士快步上前,一左一右附在月臨江與賀雲從耳畔低語。
月臨江與賀雲從猛然驚醒,霍然起身。月臨江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隨即整了整衣袖,向寧識拱手道:"石先生厚賜,月某銘感五內。隻是..."
他目光微閃,"族中突發要事,不得不先行告退,改日定當登門致謝。"說罷,意味深長地瞥了賀雲從一眼。
賀雲從會意,匆忙抱拳:"失禮了!"話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流光掠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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