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浮夢醍醐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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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給我醒醒!"鏢頭一腳踹開廂房門板,震得窗欞嗡嗡作響,"一個個晌午灌了幾斤馬尿?這都未時三刻了還挺屍呢!"
    他掄起銅鑼"咣咣"就是兩下,驚得屋簷下麻雀撲棱棱亂飛。幾個趟子手慌慌張張從通鋪上滾下來,有個還抱著繡花枕頭不撒手,嘴裏嘟囔著"再飲一杯"。
    "王鐵柱!你摟著老子的鞋喊娘子是幾個意思?"鏢頭抄起門邊的掃帚就抽,"趕緊套車去!誤了沙洲商隊的鏢期,把你們幾個醃了下酒!"
    寧識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六人竟橫七豎八地躺在一間鏢局通鋪上。院子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套車聲。
    "這..."她剛要開口,就被闖進來的鏢師拽著胳膊往外拖:"新來的還磨蹭!沙狐國的葡萄鏢要是誤了時辰,總鏢頭非扒了咱們的皮不可!"
    六人稀裏糊塗的走出屋子,渡塵突然"咦"了一聲。隻見他掌心裏那顆葡萄正泛著瑩瑩微光,果皮上漸漸浮現出幾行朱砂小字:
    【浮夢醍醐盞】
    ——"一盞前塵醉,七日生死劫。"
    《醍醐仙葡頌》
    金盞盛來閬苑珍,瓊漿凝作玉珠新。
    若問此物值幾許,半顆能抵一城春。
    趙天雄大馬金刀地坐在虎皮交椅上,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利落地割下一塊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肉。
    他眯著眼睛掃過麵前六人,油光鋥亮的絡腮胡隨著咀嚼一顫一顫:"都給老子聽真了!"他突然一拍桌案,震得酒碗裏的濁酒都濺出幾滴。
    "這趟押的是沙狐國靈妃娘娘的貢品葡萄『醍醐盞』!七日之內必須送到!"說著把匕首往案上一插,刀尖入木三分。
    他俯身向前,酒氣混著肉香噴了六人一臉:"若是出了半點差錯..."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著肉絲的牙齒,"你們幾個飯桶就留在沙漠裏當葡萄架子吧!"
    林景川正凝神對照著鏢書清點行裝,修長的手指在竹簡上逐行劃過。忽聽後廚布簾"唰啦"一響,一個滿臉橫肉的夥夫大步邁出,隨手將個灰布包袱甩向渡緣。
    "接著!"那漢子粗聲粗氣地喝道,"路上嚼用。你們押的那勞什子"醍醐盞"..."他抹了把油乎乎的絡腮胡,壓低嗓門道:"聽說一顆能買下半座城,可別在路上餓昏了頭打歪主意。"
    渡緣穩穩接住包袱,解開一看是幾個硬得能砸核桃的雜糧饃,一包醃得發黑的芥菜疙瘩,還有幾個磨得發亮的老羊皮水囊。
    最底下竟還壓著張皺巴巴的字條:"省著喝,過了鬼見愁就沒水了。"
    寧識斜倚在鏢車旁,望著眼前這誇張的陣仗直撇嘴。
    六個頂尖修士配六匹駱駝,就為了護送這一小車葡萄。晨光下,那紫玉般的葡萄還掛著晨露,活像在嘲笑他們大材小用。
    "嗬,"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林景川,"這位娘娘倒是會享受。咱們這排場,不知道的還當是護送傳國玉璽呢。"
    說著用指尖輕彈了下葡萄筐,"就這點果子,竟要勞煩佛門高僧當護衛?"
    渡塵聞言輕咳一聲:"寧施主,此乃"醍醐盞",一顆可抵..."
    "知道知道,抵半座城嘛~"寧識拖長聲調打斷,突然湊近林景川耳邊:"你說...那寵妃該不會是個葡萄精吧?"
    寧識又促狹地用手肘輕撞月棲梧,壓低聲音道:"月大美人兒,可瞧仔細了,"她朝那筐葡萄努努嘴,"這才叫真格兒的排場。
    趕明兒讓你家老爺子也給你整一出,派六個修士千裏送靈果,那才配得上咱們歸元宗大小姐的身份不是?"
    月棲梧正撫著九霄琴的銀弦,聞言指尖一滑,錯了個音。琴弦震顫間,她挑眉輕笑:"好啊,到時候第一個就抓你來當挑夫。"
    玉指往寧識腰上一彈,"就用你的儲物戒裝果子,想必能塞下整個南鄉的時鮮。"
    林景川冷眼掃過那筐晶瑩剔透的葡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你且收著些玩鬧心思。"他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麽,"這葡萄透著古怪。"
    就在眾人翻身上駱駝的刹那,趙天雄突然從鏢局大門狂奔而出,腰間玉佩叮當亂響。他一把拽住頭駱駝的韁繩,額角青筋暴起:
    "都給老子聽好了!"他喘著粗氣,從懷裏掏出一把葡萄藤死死攥著,"這些"醍醐盞"比你們的腦袋金貴百倍!林景川!"
    他猛地指向白衣劍客,"你的劍氣要是敢傷著果霜,老子把你劍穗薅下來當抹布!"
    轉而又瞪著寧識:"還有你!布陣時離果子遠些,上次你那個雷陣把老子的燒牛雜都劈糊了!"
    說著把葡萄藤往渡塵懷裏一塞,"大師好生誦經,務必讓這些祖宗...咳,這些仙果心情愉悅!"
    六人緩緩出發,那車葡萄在晨光下泛著妖異的紫芒。
    寧識繞葡萄車轉了一圈,忍不住咂嘴:"嘖嘖,這年頭果子比大活人還精貴。"她故意掐著嗓子學趙天雄的腔調:"『要誦經、要撫琴、要劍氣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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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突然探身從筐裏抄起一顆葡萄,作勢要往嘴裏扔:"我幹脆把它含嘴裏溫著得了?"
    "放下!"林景川的劍氣"唰"地掃過她指尖,那顆葡萄頓時懸在半空結滿冰霜。渡塵的佛珠"哢嗒"一響,葡萄竟自己蹦回了筐裏。
    月棲梧輕撫琴弦笑道:"阿識若真想『捧在手心』..."琴音一轉,寧識的雙手突然被無形的絲線纏住,擺出個捧月的姿勢,"不如就這樣捧到沙湖國?"
    雲甘子騎在駱駝上,手裏攥著把瓜子嗑得哢哢響,藥師穀的白袍早沾滿了黃沙。
    他新奇地東張西望,時不時撓撓發癢的後背:"這西域的風沙裏怕不是摻了癢癢粉..."
    忽然他身子一僵,從衣襟深處摸出個泛黃的羊皮卷。
    才瞥了一眼就瞪圓了眼睛,瓜子殼從張大的嘴裏落下:"俺嘞個親娘嘞!"他抖著羊皮卷直拍大腿,"這哪是葡萄?這分明是大羅神仙的親兒子!"
    寧識眼疾手快地搶過羊皮卷,剛瞥了兩行就倒抽一口涼氣:"好家夥!"她抖著羊皮卷指向林景川,
    "我說你怎麽要拿劍氣當冰鑒使..."突然聲音拔高八度:"可憑什麽要我布陣看著?這葡萄難不成還會..."
    話音未落,筐裏突然傳來"簌簌"響動。隻見幾顆葡萄竟自己滾到筐邊,在眾目睽睽之下長出細如發絲的紫色藤蔓,悄咪咪往車外爬。
    寧識一道風刃圍住貨車,硬是把那幾根藤蔓逼了回去。"看見沒!"她指著筐裏裝死的葡萄,氣得直跳腳,"這玩意兒不光會跑,還會裝蒜!方才那藤蔓分明是要纏我的寂聽!"
    寧識罵罵咧咧地抽出寂聽,劍尖在葡萄筐上方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
    "我堂堂宗門天驕,竟然要給你們這些葡萄當門神..."她手腕一翻,劍鋒"嗡"地插入筐邊三寸,凜冽劍氣頓時凝成一道透明屏障。
    那幾顆不安分的葡萄立刻蔫了下來,紫玉般的表皮上甚至結出細密霜花。寧識正要收手,突然發現最飽滿的那顆竟偷偷伸出藤蔓,正往劍柄上纏。
    "反了你了!"她屈指一彈劍柄,寂聽頓時清吟大作,震得所有葡萄都瑟瑟發抖。藤蔓"嗖"地縮回去時,還不忘卷走她一縷發絲。
    林景川在一旁抱臂看著,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也拿出洛澤給葡萄們降溫保鮮。
    雲甘子整個人趴在藥鼎上,鼎中正冒著詭譎的紫煙。
    他左手掐著藥方,右手瘋狂往鼎裏彈藥粉:"第三轉藥引...這沙蟲怎麽連"幽冥腐心散"都毒不死?!"鼎中突然竄出一隻背生骨刺的蠍子,嚇得他直接把藥經砸了過去。
    那魔蠍頂著書頁還在衝鋒,直到被渡塵的佛珠轟成了渣。
    渡塵的佛珠已經掄出了殘影,口中《渡厄玄音咒》越念越快。天空盤旋的"赤焰雷隼"群硬是被他超度得集體抽搐。
    領頭的隼王俯衝時,他急得把咒文念串了《大悲往生經》和《歡喜禪咒》,超度得那隼王在空中跳起了"天魔豔舞",最後栽進沙堆擺出個"卍"字形。
    渡緣把自己撐成了人肉遮光罩,的袈裟裏熱得能煎蛋。汗珠子滴在筐裏,竟被葡萄吸出了香氣。
    月棲梧執扇的手腕輕輕一抖,絹麵上繡的蝶翼在光下忽閃。
    她屏息凝神,扇尖兒將將掠過葡萄表皮,忽然一陣穿堂風過,扇麵力道稍減,那顆葡萄"啵"地炸開,紫瑩瑩的汁水濺上她新裁的雲紗袖。
    "又廢一顆。"她甩著黏糊糊的袖口歎氣,案上攤開的《靈果馴化要訣》已沾滿斑駁紫痕。
    雲甘子從丹爐後探出頭,袖中滑出柄青玉柄的團扇:"要不試試雙麵繡金線的?"話才出口,竹筐裏接連傳來"啵啵"兩聲,兩顆葡萄在扇風間隙炸成了甜漿,濺得丹爐底座紫斑點點。
    林景川停在一處沙丘上,指尖凝出一道冰藍色的劍氣,在沙地上劃出蜿蜒的路線圖。"諸位,"
    他聲音沉冷如劍鋒,"按眼下速度,即便日夜兼程..."劍氣突然在某個節點崩散,"最快也要六天半。"
    他抬眸望向遠處起伏的沙丘,寂聽劍鞘上凝結出細密的霜紋:"這還不算沙暴、流寇和..."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隱約的狼嚎,驚得馬匹不安地踏著蹄子。
    渡塵的佛珠突然加快了撚動速度,誦經聲裏多了幾分急促。雲甘子手忙腳亂地往藥鼎裏又添了把朱砂,鼎中紫煙頓時濃了三成。
    寧識聞言瞪圓了眼睛:"哈?所以咱們連出恭都要掐著香頭計時?"
    月棲梧無奈地搖頭,纖指輕點她額頭:"哎呀,你這丫頭,景川的意思是..."她壓低聲音。
    "咱們得把吃飯睡覺的工夫都省下來趕路,否則哪有餘力應付那些..."餘光瞥見遠處沙丘後揚起的塵煙,聲音又低了幾分,"...不速之客。"
    渡塵手中的佛珠突然加快了撚動速度,低聲誦了句"阿彌陀佛"。雲甘子剛掏出來的幹糧"啪"地掉進沙地裏,濺起一小撮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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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黃沙漫天。鏢隊正行至一處峽穀隘口,兩側陡峭的岩壁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響。
    "戒備!"林景川一聲厲喝,洛澤已然出鞘三寸。隻見數十個身著褐袍的沙匪從岩壁間躍下,手中彎刀映著刺目的陽光。
    刀疤臉策駝橫在路中央,手中彎刀折射著刺目的陽光:"弟兄們蹲守三日,總算等到這趟肥鏢了!"他眯眼打量著車架,"靈妃娘娘的貢品,乖乖交出來!"
    寧識"唰"地掀開車簾,露出滿筐晶瑩的葡萄:"這位好漢說笑了。"她隨手拈起一顆對著陽光端詳,"您瞧這蔫巴巴的模樣,哪配當貢品?不過是給邊關將士解饞的野果。"
    刀疤臉突然仰天大笑,臉上的刀疤扭曲如蜈蚣:"小丫頭片子,真當爺爺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他猛地一揮手,沙匪們齊刷刷亮出兵刃,"這"醍醐盞"的威名,早傳遍沙洲三十六國了!"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羊皮卷,上麵赫然畫著紫玉般的葡萄圖案:"一顆抵一城,兩顆換江山!弟兄們!"彎刀在空中劃出寒芒,"今日就是咱們翻身的時候!"
    寧識暗叫不好,正要拔劍,卻見林景川的劍氣已悄然在沙地上劃出冰霜陣圖。渡塵的佛珠不知何時已懸在半空,隱隱結成金剛伏魔陣。
    林景川眸中寒光一閃,洛澤驟然出鞘。刹那間,劍氣如霜,在烈日下劃出一道刺目的白虹。
    "錚——"
    劍鳴未絕,刀疤臉的彎刀已斷成三截。林景川身形如電,白衣在沙匪陣中穿梭,所過之處,兵刃盡折。
    一個沙匪舉刀劈來,卻見劍光一閃,他的褲帶應聲而斷,褲子"唰"地滑落,露出繡著鴛鴦的紅褲衩。
    "我的劍不染血。"林景川冷聲道,劍尖輕挑,將最後一個沙匪的頭巾釘在十丈外的枯樹上,"滾。"
    沙匪們屁滾尿流地逃竄,刀疤臉跑得最快,連靴子都跑掉了一隻。寧識正要追,卻見林景川劍鞘一橫:"趕路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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