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菜葉子嘩啦啦往鍋裏倒，發黴麵粉噗噗往下撒，再配上幾塊散發著可疑氣味的妖獸肉。
    偶爾掉進去幾隻蒼蠅蚊子，那都是意外收獲的蛋白質加餐，權當給工友們改善夥食了。
    這味道怎麽說呢，就像把臭豆腐、鯡魚罐頭和十年沒洗的臭襪子一起扔進沼氣池裏發酵，再配上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的臭味攻擊。
    掌勺的人很快就和鍋裏的食材達成了氣味上的和諧統一，整個人都散發著泔水桶般的芬芳。
    路遠看著這口大鍋，腸子都悔青了。
    為了彌補自己選刀失誤的過錯，他主動接過了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隻見他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著鐵勺在鍋裏攪動，時不時還要轉身幹嘔幾下，"嘔...這味道...嘔..."路遠邊攪邊吐，"我算是明白什麽叫"五味雜陳"了..."
    旁邊的邵宇幸災樂禍地遞過來一個木桶："接著吐，別浪費，待會還能當調味料加進去。"
    唐小恩捏著鼻子，踮著腳尖往後退了兩步，扯著嗓子喊道："路師兄加油啊！再堅持一會兒，等你這身"香味"醃入味了，保管連監工都不敢近你身！"
    "呸！"黃牙監工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噴著滿嘴的隔夜酒氣衝他們吼道："你們幾個兔崽子湊什麽熱鬧？當這是看大戲呢？還不趕緊給老子剁菜去！信不信把你們幾個都扔鍋裏燉了？"
    路遠和徐子清相視苦笑，認命地抄起大鐵勺在鍋裏攪動。後頭邵宇幾人排成一排，機械地剁著永遠剁不完的爛菜葉，案板上"咚咚咚"的聲響此起彼伏。
    "這分工倒是挺合理。"楚逸一邊剁菜一邊小聲嘀咕，"前麵煮飯的負責要人命，後麵剁菜的負責要人手。"
    周玲聞言手一抖，菜刀差點剁自己手指頭上："楚逸你這話說得...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就這樣，一個完美的黑暗料理生產線就此形成。前麵煮的越賣力，後麵剁的越起勁，監工看得越開心，苦工們吃得越...呃，這個還是別細想了。
    "鐺——鐺——鐺——"
    三聲震耳欲聾的銅鑼聲突然在采石場上空炸響，整個山穀都跟著顫了顫。原本死氣沉沉的采石場瞬間沸騰起來，無數衣衫襤褸的采石奴像出籠的餓狼般扔下工具，爭先恐後地湧向中央空地，轉眼間就把那片空地擠得水泄不通。
    與此同時，廚房區卻陷入詭異的死寂。所有廚子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個個縮著脖子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路遠注意到，有幾個人的腿肚子都在打顫，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呸！這煮的是人吃的玩意兒？"為首的盧監工手持一把銀勺，挨個品嚐著每口大鍋裏的"美味"。他剛嚐了一口就暴跳如雷，一腳踹翻了麵前的廚子："拖下去，賞他十鞭子開開胃！"
    那倒黴蛋被兩個壯漢拖走時，路遠分明看到他褲襠已經濕了一片。
    盧監工踱到下一口鍋前，舀了一勺慢慢品味："嗯...這鍋還湊合。"他滿意地拍了拍掌勺的中年廚子肩膀，可那人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麵如死灰，哆嗦著往灶膛裏添柴的手抖得像篩糠。
    盧監工踱到六人組的大鍋前，銀勺剛沾到鍋裏的糊狀物就"哢嚓"一聲彎了。他皺著眉頭嚐了一口，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嘔——"盧監工彎腰狂吐，連昨天的隔夜飯都吐了出來。他直起身，掄圓了胳膊"啪啪啪"連扇了黃牙監工三個大耳刮子："這就是你調教的手藝？這玩意兒喂豬豬都得絕食！"
    黃牙監工被打得原地轉了個圈，捂著臉"撲通"跪下了："盧、盧爺饒命啊！小的這就..."
    "饒命？"盧監工獰笑著擦了擦嘴角，"來人啊！把這幾個廢物通通拖下去，每人賞二十鞭子開開葷！"
    幾個彪形大漢應聲而出，像拎小雞仔似的把六人組和黃牙監工一起提溜起來。黃牙監工兩腿亂蹬："盧爺！盧爺冤枉啊！他們幾個是今天新來的..."
    "新來的？"盧監工冷笑，"那正好，就當給他們接風洗塵了！"
    邵宇被拖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了眼那口鍋："我就說該多放點鹽..."
    "閉嘴吧你！"唐小恩哭喪著臉，"這下可好，咱們真要皮開肉綻了！"
    路遠被拖在地上，生無可戀地喃喃自語："早知道還不如選把好刀..."
    在那片汙穢不堪的空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苦工。徐子清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縷淩厲劍氣，壓低聲音問道："諸位，可要就此殺出去？"
    邵宇眼明手快，迅速給每人塞了一道護身靈符："咱們初來乍到，連這鬼地方的規矩都沒摸清，貿然動手豈不是自尋死路？先忍過這遭，再從長計議。"
    眾人聞言，紛紛掐訣念咒，在周身布下層層防護。可當那蘸了鹽水的鐵鞭抽下來時，饒是有靈力護體，也疼得他們齜牙咧嘴，麵目扭曲。
    "嘶——這鞭子有古怪！"路遠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每一鞭都像烙鐵般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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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恩咬著嘴唇硬撐："這、這可比師尊的戒尺疼多了..."
    周玲額頭沁出冷汗，卻還強撐著說笑："早知如此，方才就該在鍋裏多放些瀉藥..."
    黃牙監工在一旁哭爹喊娘，那慘狀倒是讓六人心裏平衡了幾分。邵宇趁機觀察四周，發現每個人手腕上都纏著詭異的黑繩。
    路遠暗中運轉靈力，劍指一劃欲斬斷壯漢腕間黑繩，卻猛然感到神魂如遭雷擊，喉頭頓時湧上一股腥甜。他強咽下鮮血，傳音道："這黑繩古怪，竟與命魂相連！"
    眾人聞言皆是心頭一凜，彼此交換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凝重。這采石場的門道，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陰毒。
    回程路上，唐小恩借著攙扶黃牙監工的當口，悄悄將三塊中品靈石塞進他袖中："大哥，今日是我們連累您了。這點心意還請收下吧"
    黃牙監工先是一愣，隨即眯起三角眼掂了掂靈石："嗬！有意思。"他壓低聲音道，"自打簽了命契，哪個不是被扒得底朝天？你們倒是藏得深啊。"
    路遠見狀，連忙解下腰間荷包雙手奉上："橫豎這輩子也出不去了，留著這些身外物作甚？不如孝敬大哥，求您指點條活路。"說著故意將荷包抖了抖，露出裏麵七八塊靈石的邊角。
    黃牙監工那雙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突然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嘿嘿，進了這鬼地方還想找活路？"他搓了搓手裏的靈石，壓低聲音道："老老實實當你們的廚子，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六人聞言心頭一沉，卻見那黃牙監工說完便揣著靈石揚長而去，背影透著幾分得意。
    灶房裏，六人拚了命地翻炒著那口大鐵鍋裏的"豬食"。這些被采石場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苦工們，個個都有著驚人的飯量。鍋鏟在鐵鍋裏刮出刺耳的聲響，火星子四濺。
    "我的胳膊...要斷了..."唐小恩咬著牙，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邵宇的虎口早已磨出血泡，卻仍不敢停下："再加把勁...再堅持一會兒..."
    路遠望著鍋裏翻騰的"食物"，苦中作樂道："早知道就該跟師父學煉丹，至少...至少不用炒這麽大鍋..."
    當最後一勺"飯"盛進木桶時，六人幾乎同時癱坐在地上，累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了。但看著監工勉強點頭的模樣，他們知道今天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幾人盯著鍋裏那團黑綠交加、冒著可疑氣泡的"食物"，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這玩意兒別說人吃，就是喂豬都怕把豬給毒死。
    邵宇突然"啪"地拍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得意洋洋地說："哎呀呀，說到底還是我家小師妹最貼心！臨行前非拽著我去丹房大采購，說什麽"師兄們出門在外容易餓著"。"
    他一邊說一邊抖摟著袋子，嘩啦啦倒出小山似的辟穀丹，"瞧瞧，從一品到九品的都有，管夠！"
    路遠目瞪口呆地看著在案板上亂滾的丹藥，撿起一顆金燦燦的聞了聞："好家夥，你這是把那些沒人要的次貨全都買回來了？"
    "噓——"邵宇趕緊捂住他的嘴，賊兮兮地左右張望，"這事兒天知地知，咱們知就好。反正丹房賬本上寫的是"試驗損耗"。"
    唐小恩正嚼著一顆草莓味的辟穀丹，突然盯著堆積如山的爛菜葉兩眼放光："誒！你們說...那幫苦力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要是往飯裏摻幾粒辟穀丹..."
    "妙啊！"徐子清一拍大腿，"一顆頂十天，咱們豈不是能省事很多？"
    "能什麽能！"楚逸趕緊打斷，"你當監工是傻子嗎？突然不用吃飯了，肯定露餡！"
    周玲眼珠一轉，捏起一顆丹藥："不如...咱們把它碾碎了當調料？"說著"哢嚓"一聲捏碎丹藥，粉末飄進鍋裏，頓時泛起詭異的七彩光芒。
    路遠嘴角抽搐："這顏色...確定吃了不會原地飛升嗎？"
    "總比吃死人強！"唐小恩已經興衝衝地開始搗鼓起來，"來來來，我這還有麻辣味、甜橙味的..."
    邵宇看著鍋裏越來越詭異的顏色，小聲嘀咕："我突然覺得，咱們可能要先給監工準備幾副棺材..."
    次日天還沒亮，"快快快，趁監工沒來！"唐小恩壓低聲音指揮著，手裏捧著一大碗七彩斑斕的辟穀丹粉，"我這可是特調的口味，保證讓他們吃得"欲仙欲死"！"
    路遠一邊往鍋裏撒粉一邊嘀咕："好家夥，這顏色，他們能吃得下去？"
    邵宇正把一鍋黑乎乎的菜湯攪得五彩斑斕，聞言笑道："可不是，這要是在山門裏，非得把咱們當煉丹奇才供起來不可！"
    正說著，管事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六人立刻裝模作樣地攪動大鍋，隻見鍋裏咕嘟咕嘟冒著七彩泡泡，散發出一種詭異的香甜氣息。
    管事兒的拿著小勺挨個嚐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喲嗬！今兒個的夥食..."他又舀了一勺仔細品味，"竟然能吃出點人味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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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清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小聲對楚逸說："他要是知道吃的是辟穀丹得多高興."
    楚逸趕緊踩了他一腳，恭敬地對管事兒說："都是大人教導有方，小的們昨夜琢磨了一宿新配方。"
    管事兒滿意地點點頭，臨走前還破天荒地說了句："繼續保持！"
    等腳步聲遠去，六人終於忍不住笑作一團。周玲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下好了，咱們直接從十指不沾陽春水飛升到開店當大廚了！"
    路遠看著鍋裏還在冒七彩煙的"美食"，幽幽地說："我現在隻擔心一件事..."
    "啥？"
    "萬一他們吃上癮了，以後頓頓都要這個標準可咋整？"
    邵宇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嗨！管他明天洪水滔天呢！先讓他們可勁兒造，等吃出問題來..."他賊兮兮地壓低聲音，"咱們就說這是"特殊修煉餐"，吃多了能築基！"
    誰知那些礦奴們一嚐今天的"七彩神仙飯"，眼睛都綠了。一個個跟餓了三輩子的饕餮似的，端著碗就往鍋裏撲。
    "我的親娘誒！"一個滿臉煤灰的礦奴邊往嘴裏扒飯邊哭，"這味兒...這味兒讓我想起了我太奶奶做的紅燒肉！"
    另一個壯漢直接抱著鍋不撒手："都別搶！這鍋是我的！老子活了四十年沒吃過這麽香的東西！"
    管事兒們嚇得直往後退，有個膽小的直接一屁股坐進了泔水桶裏："這...這是中邪了吧？往常喂豬都沒這麽積極啊！"
    後廚裏，六人組看著空空如也的鍋碗瓢盆，笑容逐漸凝固。"完犢子了..."路遠看著自己磨出血泡的手，"他們這是要把咱們累死啊！"
    唐小恩癱坐在柴堆上，有氣無力地晃著鍋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發明那個彩虹配方..."
    楚逸生無可戀地數著明天要準備的食材清單，突然發現數量後麵多了個零："...咱們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周玲默默掏出一把辟穀丹塞進他嘴裏："都省省吧，先把今晚這關熬過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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