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扯葉濯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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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鏡明敢提劍殺她。
    榮儀泠敢帶著人來她院裏搬搶東西。
    更別提這滿目荒涼破敗的院子,不用說都知道寧安樓昔日那些珍寶去了何處。
    榮淮心裏發堵。
    看向鄭秋華時多了不少埋怨。
    他冷冷甩了衣袖,命令榮儀泠禁足罰抄。
    等仆婦將人帶下去,才當著鄭秋華和金氏的麵提醒:
    “咱們榮家現在也不是普通人家了,就算要培養孩子的心性,也不至於把寧安樓弄得這麽簡樸。”
    這話已經很給鄭秋華麵子了。
    榮儀貞站在一旁,沒有做聲,隻是抬手扶了下頭上的金雀。
    兒子受著傷又淋了雨,如今跪在地上,眼看著滿臉通紅發了高熱,榮淮居然還有心關注榮儀貞的院子如何。
    鄭秋華滿肚子怨氣,正不知道從哪裏發,一抬頭剛好看見榮儀貞擺弄頭上的金雀。
    她一時氣惱,陰陽怪氣起來:
    “儀貞自小在侯府長大,心性自然是了得的。”
    “老爺看她頭上的金雀釵,做工精巧栩栩如生,那鑲嵌的東珠,妾身見都沒見過。”
    “還有這衣裳,是拿著金子都買不來的妝花羅。都說綾羅綢緞中,羅最珍貴,而這妝花羅,又是羅中最珍貴者。”
    “那是多少勳貴人家也舍不得穿的。知道的是咱們榮府的二小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公主駕到。”
    榮淮循聲看過去。
    他是男人,不懂得女子釵環布料,可光憑感覺,也能看出這些東西價值不菲。
    剛才對榮儀貞的那點愧疚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也是。
    人家雖然沒了娘,可還有世代富貴的昭平侯府做後盾,哪裏就輪到他一個五品小官的爹來心疼了。
    鄭秋華上了勾,榮儀貞便不再擺弄金雀提醒她。
    放下手,榮儀貞麵色更白了。
    她噗通一聲跪下,絲毫不顧及地麵堅硬,看得金氏都覺得膝蓋一痛。
    “母親,這些衣裳和首飾都是安禾大長公主賞賜的,母親要是不喜,女兒不戴就是了,您可千萬別曲解了殿下的一番好意。”
    鄭秋華被生生噎住。
    榮儀貞身上的濕衣裳還沒換,披著件碧青彩繡披風,鬢發下還滴著清透的雨水。
    她鼻尖凍得通紅,嬌柔脆弱,好似初春屋簷即將融化的冰淩。
    但這份脆弱之下,鄭秋華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她慌忙看向榮淮。
    果然見榮淮在聽見安禾大長公主幾個字時,眼睛一亮。
    “我兒見過安禾大長公主了?”
    榮儀貞直直跪在地上,儀態從容高貴,仿佛這不是普通粗糙的磚地,而是巍峨的皇家宮殿。
    “回父親,女兒不久前的確去看望殿下了,不僅得了賞賜,這次咱們榮家被邀請去京郊的賞菊宴,也是女兒特意和殿下提出來的。”
    “女兒想著,如今珠兒妹妹和泠兒妹妹也快長大了,女兒有了文壽伯府的婚事,便也希望他們嫁得好些,日後對父兄多加助力,便求著公主送來這份請帖。”
    鄭秋華張口剛要說話。
    榮儀貞便搶先道:“也許父親會怪女兒太急功近利,丟了榮家清流的臉麵。”
    “可我……我當時隻想著幫一幫父親,沒想那麽多。爹爹,您都有白頭發了。”
    她說完,抬起頭看向榮淮,一臉的孺慕之情。
    榮淮隻覺得眼眶都濕潤了。
    沒想到,他這幾個兒女中,最在意他的,反倒是鄭秋寧為他生下的二女兒。
    榮淮親手扶起榮儀貞。
    “沒事,貞兒年紀小,行事難免心急,爹爹不怪你。”
    父慈女孝。
    鄭秋華氣得手都在發抖。
    她極力克製住自己恨毒的表情,欣喜開口說:
    “這安禾大長公主年輕時便是姐姐的閨中蜜友,如今姐姐去了,榮家還能沾上姐姐的光,為兩個小輩謀一份好姻緣。”
    一邊說,一邊兩手合十:
    “真是要多謝姐姐在天有靈。”
    又是沾了鄭秋寧的光。
    榮淮略略收回眼底的慈愛,淡聲提醒榮儀貞:
    “殿下肯疼你是好事,但咱們榮家是清流人家,不好總去殿下麵前賣弄情分。”
    榮儀貞寵辱不驚,乖乖頷首:
    “女兒知道的。這次本來也是為了借殿下和葉濯葉大人說上幾句話,女兒才去的。”
    “否則,這些年,女兒一向不敢叨擾殿下。”
    “葉濯?”榮淮幾乎在瞬間坐直了身體,“貞兒見到葉大人了?”
    “嗯。”
    榮儀貞點頭,居高臨下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榮鏡明,隨即乖乖道:
    “兄長在京城做出雇凶截殺妹妹這種事,女兒始終擔心會對榮家不利。”
    “上次葉大人救了女兒,所以我這次見他,一是為了道謝,二是借道謝之名,再請長公主說和,讓葉濯將此事放過。”
    她說到此處,突然蹙眉,語調緊張:
    “幸好女兒去說過了。”
    “葉大人說,景王是陛下的叔叔,卻托大攝政,為長不慈。”
    “景王案後,陛下如今正厭惡誰家族中欺淩小輩,前天還杖責了司禮監一個仗勢侵占幹兒子家產的大太監。”
    她湊得離榮淮近了些,保證人能清楚看見她眼中的恐懼情緒:
    “聽說罰了八十廷杖,皮肉打爛,白色的腿骨都露出來了。”
    榮淮眼露驚恐,呼吸都頓了好幾下,脊背一陣陣發涼。
    他全身發軟。
    仿佛親眼看見了那在板子下被打出白色腿骨的大太監。
    而這人,差一點就是自己了。
    榮淮壓下恐懼,看向榮儀貞,見她雖然還不到十六歲,但行事已經如此穩當,還懂得為父分憂。
    確實有高門宗婦的架勢。
    不愧是昭平侯府嫡女的親生女兒。
    難怪當年文壽伯府指明要她做兒媳,不肯選擇更可愛貼心的珠兒。
    再想到平日隻會撒嬌賣癡的榮儀珠,和一肚子毒計卻隻知道給家裏闖禍的榮鏡明。
    榮淮對鄭秋華隱隱有了一絲厭惡。
    到底是個庶女,還是犯錯被趕出家門的庶女。
    生下的兒女自然不如鄭秋寧的兒女。
    隻可惜他當時年少輕狂。
    若是等鄭秋寧為他生下個兒子之後再……
    兒子是男子,隻怕會比榮儀貞更厲害得多。
    他們父子倆在朝堂上互相照應,入閣拜相也許隻是時間問題。
    他讚賞地打量榮儀貞。
    對榮淮了解頗深的鄭秋華眼前一黑。
    身子一軟朝後仰了一下,被身後的呂媽媽小心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