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親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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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雨傾盆,寒風直往人骨頭裏鑽。
    榮儀貞裝扮得當,和紫電一起,打著傘來到萼輝院,讓紫電扭住報信的小廝,自己走了進去。
    兄妹倆嘲笑的聲音從窗內傳出來。
    榮儀貞止步,揚聲道:“天家的大長公主,當今陛下的姑母,居然有人說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她氣極了,甚至想發笑:
    “榮儀珠?你不想活命,好歹等我稟報父親,把你像當年的你娘一樣從族譜剔除後再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榮儀珠全身一緊,驚訝朝門口看去。
    隻見榮儀貞推開打傘的紫電,直接邁步進來,端正站在兄妹倆麵前。
    她身上穿著淺綠繡金杏影的妝花羅,孔雀羽製成的絲,在陰雨天氣時依舊色澤豔麗。
    頭戴累絲金雀釵,流蘇前綴著好幾顆溫潤的東珠,耳上的墜子和金雀出自一套,一看就是宮中的手藝。
    價值連城。
    肯定又是侯府上趕著貼補給她的。
    榮儀珠狠狠咬牙,更恨昭平侯府將她們區別對待。
    同樣是外孫女,就因為她娘親是庶出,連帶著她也不受寵愛。
    還好意思說什麽百年武將世家,不過是些嫡庶神教,封建餘孽。
    榮鏡明眼中都是怒火,沒想到榮儀貞居然敢上門挑釁。
    他們的親外祖母,是老昭平侯的妾室。
    生下鄭秋華後再無所出。
    因為怨恨主母,便和女兒鄭秋華合謀害了主母腹中的孩子。
    事發之後,母女倆被剔除族譜,趕出侯府,過得苦不堪言。
    如今母親每每提起幼時的辛苦,還會流下眼淚。
    榮鏡明不僅心疼,還更加怨恨。
    不過是個沒落地的胎兒罷了,根本算不得人呀。
    即使母親和外祖母不出手,難道就能保證平安降世?
    這個沒了再懷一個就是,何至於為這點小事將人趕盡殺絕。
    若他們的母親沒被趕出侯府,哪怕是個庶女,也不至於要給爹爹做那些年的外室。
    到現在,他和珠兒還時常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外室子的身份被京中其他好友知道。
    “榮儀珠,你要囂張,滾回你的寧安樓去!”
    榮鏡明撐著身體坐起來,氣得青筋暴起。
    “往日裏欺負我母親和妹妹便罷了,如今你還想騎在我的脖子上?真當我死了?!”
    榮淮膝下就他一個兒子,以後整個榮家都是他的。
    他還沒去找榮儀貞的麻煩呢,這賤種隻怕是瘋了,居然敢和未來的家主對著幹。
    榮儀珠本來還擔心自己失言,被榮儀貞告訴父親。
    如今聽見兄長嗬斥,一下就覺得找到了靠山。
    她扶住榮鏡明,幫著人站起來,跟著說:
    “就是,二姐,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麽這麽不知道禮數。長兄如父,你怎麽恭敬父親,就應該怎麽恭敬兄長,怎麽還能在兄長麵前大呼小叫的?”
    “兄長?”
    榮儀貞鄙夷地輕嗤一聲:“外室生的賤種,你娘連勾引自己姐夫的事情都做得出,你到底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還未可知呢。”
    榮儀珠倒吸口氣。
    榮儀貞沒有腦子,人又好衝動,這些她都知道。
    但是今天……
    她什麽時候膽子這樣大了?
    事出反常。
    她才隱約覺得不對。
    就見榮鏡明已經被這話氣得目眥欲裂,不顧身上的傷痛,抽出案架上的寶劍,直接朝著榮儀貞刺了過去。
    榮儀貞轉身便跑。
    榮儀珠恍然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兄長別去!”
    話音落下時,榮鏡明已經瘋了似的追著榮儀貞衝進了雨中。
    ……
    灼華院裏,榮淮閉目坐在黃花梨圈椅上,一旁的鄭秋華用指尖輕輕揉著人的太陽穴按摩。
    屋內安靜,鄭秋華低聲歎了口氣。
    榮淮緩緩睜眼:“怎麽了?夫人有愁緒?”
    按摩的手沒停,鄭秋華身子朝著榮淮靠了靠,兩人幾乎依偎在一起。
    她輕聲說:“儀貞這孩子,我越來越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好了。”
    “今年重陽節,我本想著給各院置辦一些菊花,擺放應景。可眼看要裁製冬衣,公中能用的錢也有限。”
    “我隻能按照主次,少買些名品,再買些普通的。”
    “老太太那邊要盡孝,擺的都是名品秋菊。”
    “可采辦蠢笨,忘了頤鶴齋今年新栽了好幾株海棠,擺不下那麽多名品。剩下的我原本想各院分一分……”
    她頓了頓,為榮淮按摩的手停下來,顫抖著回身去抹眼淚。
    榮淮心疼不已,坐直身體,握住人的手追問:“怎麽?”
    鄭秋華:“儀貞那孩子也太任性了些,竟然把名品都扣下了,普通的秋菊一株也不要。”
    她說著,渾身無力,直接靠在榮淮的胸口:
    “你說,咱們一家子倒是無所謂,可還有二房三房那邊,公中錢買下的東西,分配不均,我怎麽交代?”
    榮淮哼了一聲。
    “我還以為這丫頭長大了,轉性子了,原來還和從前一樣目中無人。”
    鄭秋華勸說:“她畢竟是在侯府長大的,住在咱們榮家,已經是委屈了。”
    榮淮的怒火徹底被這句話點燃。
    他最聽不得有人說他們榮家不如昭平侯府。
    “那就讓她改姓鄭,滾回她的侯府去!”
    說完,連外頭有雨也不顧,直接打傘出了灼華院,往榮儀貞的寧安樓走去。
    “我倒要看看,她扣下那麽多名品要幹什麽,這榮家是不是歸她做主了。”
    呂媽媽已經打著傘等在了門口。
    鄭秋華追出去的時候,和呂媽媽互換了眼神,主仆倆都是得意。
    鄭秋寧那賤人活著的時候鬥不過她。
    死了,她的女兒自然也該被她鄭秋華隨意糟踐。
    隻要榮淮厭惡了榮儀貞。
    她再徐徐圖之,文壽伯府嫡次子的婚約,早晚會是珠兒的。
    ……
    雨勢越來越大。
    榮儀貞渾身被雨淋透,慌慌張張向前跑著,嘴裏呼喊:
    “快攔住他!兄長要殺了我!”
    可整個榮家都把持在鄭秋華的手中。
    除了寧安樓的下人外,其餘人誰都知道不能站在榮儀貞這邊。
    榮淮氣衝衝往寧安樓趕,剛到廊下,迎麵正撞上慌張逃命的二女兒榮儀貞。
    “父親?”榮儀貞幾乎不敢相信。
    在確定了的確是榮淮時,榮儀貞蒼白著一張小臉,如離群小獸般驚慌撲進榮淮懷裏。
    “父親!”
    她聲音顫抖,哭得好不可憐。
    “父親救救我,兄長他又要殺我!”
    榮淮狠狠一震。
    自從上次榮鏡明截殺之後,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每日上朝前生怕朝局變動,都察院將此事掀出。
    朝堂如戰場。
    景王一倒。
    肅王黨和世家清流們抱成一團,一起對抗都察院。
    戰爭一觸即發。
    說不定什麽時候,葉濯就會拿榮家這事出來祭旗,用以警告他們背後的肅王。
    這小子闖下這樣的大禍,不說在家反省,如今還敢公然在家裏殺人!
    “逆子……唔!”
    他才罵了一句,榮鏡明身上的傷口被雨水蜇得生疼,沒有站住。
    利劍就這麽直接朝著榮淮刺了過來。
    “父親!”
    榮儀貞聲音發顫,在轟隆的雷雨聲中格外淒厲可憐:
    “您流血了?!兄長,你居然連父親也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