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幻音迷宮困魔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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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梆子剛敲過,沈清歡的指尖突然被琵琶弦硌得生疼。
    "清歡?"司墨的手掌覆上來,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手怎麽抖成這樣?"
    她抬頭時,月光正從院角老槐的枝椏間漏下來,照得司墨腰間的玄鐵劍泛著冷光。
    可再往遠處看,平日熟悉的朱漆遊廊竟像浸在水紋裏,連廊下掛著的琉璃燈籠都暈成了模糊的橘色塊——這不該是秋夜該有的景象。
    "大家別動。"沈清歡按住要往廊外走的孫勇士,"白璃,你看那棵海棠。"
    啞女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原本開得正好的垂絲海棠此刻竟縮成了團,粉白花瓣全朝著同一個方向蜷曲,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命脈。
    白璃的瞳孔驟然收縮,迅速在沈清歡掌心劃字:幻?
    "是幻術。"沈清歡摸向琵琶的手微微發緊,"雲無咎沒走,他在引我們入套。"
    話音未落,王侍衛的佩刀突然"當啷"墜地。
    眾人轉頭去看,卻見他正對著空氣揮拳,額角青筋暴起:"滾開!
    別碰我娘的牌位——"
    "王侍衛中了幻!"司墨旋身抽出佩劍,玄鐵劍鳴如龍吟,"清歡,你之前說幻音迷宮......"
    "是聲音。"沈清歡閉眼,讓夜風吹過耳際。
    原本該有的蟲鳴、更鼓、簷角銅鈴,此刻全被替換成了若有若無的嗚咽。
    那聲音像一根細針,正往她太陽穴裏鑽,"他用音律做引,我們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假的。"
    白璃突然拽她的衣袖。
    沈清歡低頭,見啞女正指著自己的耳朵——她雖不能言,五感卻比常人敏銳三分。
    順著白璃的示意,沈清歡屏息細聽,終於在嗚咽裏捕捉到一絲極輕的宮商角徵羽,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過琵琶斷弦。
    "找到了。"她指尖在琵琶上一勾,"天音"的冰弦應聲而顫,清越的高音劃破夜幕。
    原本扭曲的遊廊突然晃了晃,王侍衛猛地栽倒在地,抱著頭大口喘氣:"我...我剛才看見我娘了,她在喊我回家......"
    "這幻術是按各人執念所化。"沈清歡的額頭滲出細汗,琵琶弦上泛著極淡的金光——這是"天音"啟動預知的征兆,"但所有幻象的根基,都是雲無咎的琴音。"她抬眼看向司墨,"你守著王侍衛和孫勇士,白璃跟我來。"
    四人圍成小圈,沈清歡將琵琶橫在膝上。
    她記得雲無咎教她調琴時說過,最厲害的幻術不是讓人看不見真相,而是讓真相藏在假象裏。
    此刻她運起內息,指尖在弦上走了段《清商樂》的調子——那是雲無咎最擅長的曲風。
    琵琶聲裏,原本模糊的景物開始分層。
    最外層是搖晃的虛像,中間層能隱約看見青石板的紋路,最裏層......沈清歡的指尖一頓,在第七根弦上重重掃過。
    "小心!"司墨的劍已架在她頸側,卻在觸及皮膚前突然偏了方向——他眼前的沈清歡不知何時變成了蕭太後的模樣,正舉著淬毒的簪子。
    "是二重幻!"沈清歡反手扣住司墨的手腕,借力一帶讓他看清自己的臉,"他在我們意識裏設了層繭,得用同頻的音波震碎它!"
    白璃突然拽她的裙角,指向左側的影壁。
    沈清歡轉頭,就見影壁上原本的"鬆鶴延年"磚雕正滲出墨色液體,那些液體順著牆麵往下淌,竟在地上聚成雲無咎的輪廓。
    "清歡,你比我想象的更難纏。"那輪廓開口時,聲音像從井底傳來,帶著濕漉漉的回響。
    沈清歡這才發現,雲無咎的左眼不知何時變成了漆黑的漩渦,皮膚下的墨液正順著血管往眼眶裏湧,"但你以為破了幻音迷宮就能贏?"
    "你身上的黑液,是蕭太後給的?"沈清歡的指尖在弦上跳動,《破陣樂》的激昂曲調混著《鳳求凰》的婉轉,強行撕開一道音牆,"她許了你什麽?
    樂坊總管的位置?
    還是......"
    "住口!"雲無咎的輪廓突然膨脹,墨液濺到孫勇士的靴子上,立刻燒出個焦黑的洞,"你根本不懂!
    當年我跪在樂坊門口三天三夜,就為求蕭太後收我為徒,可她連正眼都沒看我——直到我主動喝下這"魔音髓"!"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現在她怕我!
    連皇帝都要忌憚我!
    而你......"那輪廓猛地衝向沈清歡,"你不過是個被休的庶女,憑什麽讓司墨為你擋刀?
    憑什麽讓白璃為你啞了嗓子?
    憑什麽......"
    "憑我這裏。"沈清歡的琵琶突然迸發出穿雲裂石之音,金光順著琴弦竄向雲無咎的輪廓,"比你幹淨。"
    墨色輪廓發出刺耳的尖叫,瞬間碎成萬千黑點。
    眾人眼前的景物終於清晰起來:老槐樹的影子依舊斜在青石板上,廊下的燈籠穩穩掛著,連王侍衛的佩刀都好好躺在腳邊。
    "他走了。"司墨收劍入鞘,目光掃過地上那灘未完全蒸發的墨液,"但沒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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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歡摸了摸發燙的琵琶,弦絲還在微微震顫——這次使用"天音",她分明感覺到體內有什麽東西被抽走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裏還留著白璃剛才寫的字:他瘋了。
    "清歡?"司墨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著什麽。
    她抬頭,正撞進他漆黑的眼底。
    不知何時,月亮已爬到中天,將他的輪廓鍍上層銀邊。
    沈清歡突然想起初見時,他也是這樣站在樂坊門口,玄色披風被風掀起,說要聽她彈《廣陵散》。
    "我沒事。"她扯出個笑,轉身去扶王侍衛,"就是有點累。"
    白璃卻拽住她的衣袖,指了指她的後頸。
    沈清歡摸了摸,那裏不知何時起了片紅疹——是"天音"過度使用的征兆。
    她突然想起雲無咎剛才說的"魔音髓",想起蕭太後房裏那盞永遠燃著黑香的青銅爐,想起前日在禦花園聽到的密談:"那東西若成,整個長安的樂伎......"
    "清歡?"司墨的手覆上她的後頸,掌心的溫度讓她回過神來。
    "沒事。"她搖了搖頭,將琵琶抱得更緊,"隻是覺得......"
    風突然大了些,卷起幾片海棠花瓣。
    沈清歡望著花瓣飄落的方向,那裏是樂坊最偏僻的枯井。
    她想起前晚井底傳來的低笑,想起雲無咎消失前那瘋狂的眼神,想起琵琶弦絲剛才震顫時,她預知到的那絲情緒——不是憤怒,不是不甘,是......期待。
    "司墨。"她轉身看向他,"明日讓你爹派些人來,把樂坊的枯井填了。"
    司墨愣了愣,隨即點頭:"好。"
    白璃在她掌心寫:要我陪你?
    "不用。"沈清歡摸了摸她的頭,"你幫我看著王侍衛他們,別讓他們再亂走。"
    眾人陸續往主院走時,沈清歡落在最後。
    她回頭望向那口枯井,月光正照在井沿的青苔上,泛著冷幽幽的光。
    風從井裏吹出來,帶著股腐葉的氣味,混著若有若無的琴音——是《十麵埋伏》的調子,彈得極快,像是急著要訴說什麽。
    沈清歡摸向琵琶的手緊了緊。
    她知道,雲無咎的"真正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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