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夢就開始發生轉變，他開始長大，不停的長大，一瞬間的功夫就從男孩蛻變成了男人，隨即又從男人變的更加成熟，褪去所有稚嫩和迷茫，在一個很漂亮的地方笑的很燦爛，但是怎麽也不開口說話，在夢裏，苗梔安跟他說話，他就隻會回應她搖頭和點頭，其餘的沒有多做一步，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在夢接著要轉變的時候，江景笙叫醒了她。
    她的頭上沁出細汗，臉色有些不好。
    江景笙發現了她的異樣，擔心的問：“怎麽了，梔安，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摸了摸苗梔安的額頭，對比自己的，覺得沒問題啊。
    “還是做噩夢了？”
    他接著詢問。
    苗梔安卻沒有回答他，隻是很認真的在看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一切，不僅是身體，還有靈魂。
    “你為什麽會被領養，還記得嗎？”
    突然問到這個話題，江景笙有點沒法接。
    他缺失了那一部分的記憶，並不記得在領養之前發生的事，但也是年齡不大，記憶出現差錯都很正常。
    江景笙搖搖頭。
    “那你被領養之後呢？我看到你的資料上可顯示那對夫妻對你不好，難道是對江栗特別好？”
    苗梔安疑惑很深。
    江景笙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然後緩緩開口：“是，他們是對我不好，不僅對我不好，對江栗也不好，我一開始被他們領養，就是因為看我是個可以幹活的男孩子，想養我幾年，讓我去打工掙錢，給他們賭，我一開始什麽都不願意幹，他們就拿藤條打我。
    江栗並不喜歡我的到來，她的日子一直不好過，但因為他們想要等她長大些，把她賣到可以換錢的地方去上班，所以一直不怎麽打她，以免留疤，隻會使喚她幹活，我去了之後，那些活就都是我幹，可她依舊不喜歡我，還老是叫我啞巴哥哥。”
    他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獻祭似的說了很多，說到這裏有些停頓，聲音有些哽咽。
    苗梔安聽的很專注，眉頭皺的解不開。
    “然後呢？我看你們現在關係很好啊。”
    她小聲的提出疑問。
    “嗯，後來，她發現我不是來頂替她的位置，隻是一直幹活，雖然不說話，也從來沒有欺負過她，有一次我被罰不讓吃飯，還是她偷偷藏了個饅頭給我，從那之後，我們就建立了關係，達成合作一樣，她很真摯也很單純，說好的給我當妹妹，就什麽“好東西”都拿出來給我，上至她最喜歡的唯一的玩具，下至一頓飯裏藏著的一塊肉。
    我到了符合童工的年紀就出去打工，但是那時候不懂，就想著賺到了錢給了他們，滿足了他們的要求，是不是就會對我和江栗好一點，沒想到他們變本加厲，想要把江栗賣出去換錢，我就想了很多主意，後來還是想了一個理由，說有人看上了江栗，但要等江栗大一些才會要她，現在要好生養著，人家才會接手，當時也不知怎的，他們也就消停了一段時間。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江栗突然病倒，住進醫院，看到報告的時候，他們就扭曲的罵我們，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裏，生怕連累他們一樣逃走了。”
    苗梔安聽到這裏打斷了他，因為她感覺江景笙說著說著有些不對勁，他全身都在顫抖著，語速很快，像是有人在拉住他，他在逃跑。
    苗梔安雙手蓋在他的手掌上，摩挲著，安撫他。
    漸漸的，他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也不再顫抖。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江景笙早已淚流滿麵，這是他的傷疤，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就像他怎麽努力去回想都無法記起再小的時候為什麽會被拋下，丟棄在那裏；就好像那一個個吃不飽的夜晚，餓著肚子獨自彷徨；就像妹妹疾病襲來，卻連父母影子都找不到時的無奈，永遠也和解不了。
    與誰都一樣。
    “梔安，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確實有病。”
    江景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神閃躲又害怕。
    苗梔安心狠狠揪著，一陣鈍痛，想要安慰什麽，但她不太會說安慰的話。
    她也坐到了地上，抱著江景笙。
    “你還記仇呢。”
    她隻能以打趣的方式緩解氣氛。
    江景笙同樣環抱著她，嘟囔著：“沒記仇。”
    苗梔安拍拍他的背，然後用力的抱緊了他。
    就這樣維持這個姿勢很長一段時間。
    苗梔安放開了他，突然起身，去房間拿了什麽東西。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江景笙已經洗好了臉，除了看起來有些疲憊，下至有些微紅，其他都恢複了正常。
    江景笙看見苗梔安的手中拿著幾張紙，和一包煙。
    他以為苗梔安是想跟他抽根煙放鬆一下。
    苗梔安徑直走來，把手中的紙給江景笙看。
    “這是齊伺嶼給我的關於你的資料，他說你會受到養父母的影響，讓我注意一下，看你之前的狀態我以為被他說中了，但是現在看來，你壓根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江景笙接過了資料，眼睛掃視著幾頁紙，每一行字如同針布滿他的全身，痛的無法呼吸。
    他的手緊緊抓著資料，紙張被掐出了痕跡。
    苗梔安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用煙頭的火星燃燒了紙張。
    看著紙和那些字被火焰吞噬，江景笙的心竟然放鬆了下來，人也沒那麽緊繃著，如釋重負般，感激的看著苗梔安。
    “從現在開始，這這張紙上的一切都如同你的過往，毀了他，不需要記得，過好未來，重新書寫就行了。”
    苗梔安接著點了一根煙，遞給了江景笙。
    江景笙一直死死盯著資料，直至他們變成一堆灰燼。
    他才接過煙。
    狠勁般的猛吸了幾口，還被嗆到了。
    苗梔安沒有製止他。
    看得出來，他需要發泄一下。
    “謝謝。”
    江景笙不善言辭，總是喜歡說謝謝。
    但這一聲謝謝與以往的都不同。
    裏麵飽含了太多太多訴說不清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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